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那我跟哥哥这两个大男人只能勉为其难算是薄衬衫了,连保暖内衣都不是。真不晓得我爸这么多年的冬天是怎样熬过来的,还好有我妈陪着,不然不知道他该被冻成啥样了。
一直以来,我爸都是我们家的超级英雄,也是我一直要学习的榜样。
2016年春节节后没多久,因为赶着要参加一位好朋友的婚礼,便匆匆回了趟家。还好这次没有遇上下雨天,连我妈都觉得非常诧异。以前每次我离开或是回家都会碰上大雨或是大雪天气,这个概率虽然比不了“雨神”萧敬腾,但是小雨神的称号还是担当得起的。我妈常常跟我说,要是以后庄稼干旱了,就打电话召唤我回家。你知道被赋予这种神奇和巧合的权利,也是一件十分光荣和自豪的事情,像造物者一般。
这次倒真是个例外,不过也是一次十分完美的例外,否则的话,朋友冒着大雨天举行婚礼那是会有多郁闷呐!
那天吃完晚饭,我爸就喊着我到他卧室去,他跟我妈都因为我回家了没有再出去串门。起初我还是蛮害怕过去的,担心他们问这问那,我心里又没有底,没有答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过后来证实我的顾虑是多余的,所谓的担心只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在作祟而已。
那天我们三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在一起足足聊了三个多钟头,起初我爸是靠在床头上,我跟我妈在床边坐着的。最后的情形是我爸在不知不觉中歪着头已经睡着了,然后我跟妈妈道了声晚安,没打扰我爸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我爸就是那种在非休息时间绝对不能躺下的人,否则一旦如此,他就会在五分钟之内睡着,有时速度更快,而且还要叫唤好一阵子才会醒。以前他和妈妈都会窝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谈论着里面的人物和剧情。不过没多久,就会变成妈妈一个人的独角戏。饭后说好的陪伴早已被老爸拽进了梦乡,甜甜的压过了他的鼾声。我妈也从来不急于叫醒爸爸,就这样一边看电视一边陪着爸爸。其实我妈胆量很小的,可是每天晚上却又成为了守护像小孩子似的爸爸的英雄。
在这次谈话中,有段小小的插曲。爸爸问我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差几年到三十岁的人这个时候还是可以讲讲未来的)。
“我想成为像我爸一样的人。我一直都特别佩服我爸的,是我一直要学习的榜样。”我对爸妈说。
我爸靠在床边听着乐滋滋的,说道:“你老爸我学历不高,能成为你要学习的榜样,说明还是很不简单的,还是有点本事的哈。”
“你有什么好崇拜的,你有什么本事啊”我妈在一旁也插了一句。
“这可是孩子说的,”然后爸爸又转向我说,“你妈老是看不起我。”
“我爸确实蛮厉害的。你看哈,有头脑、会做事、烧的一手好菜、经营好生意、修理各种东西、字也写得漂亮、最主要的是爱我们家每一个人。这不就是十足的全能男神嘛。”
我妈听了我讲了这么多,笑着撇了撇嘴。不知她是嫉妒我明目张胆的夸赞我爸呢,还是因为默认了这个事实。
说真的,那么久以来,我从来没有跟家人坐在一起可以说这么多这么多的话,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开心的,那些小时候的事,高中学习的趣事,到现在工作上的事,还有关于我的感情的事。在那个晚上,似乎没有什么言论禁地,没有什么是不被允许提及的。我爸还是和春节那天相同的态度,鼓励我努力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不用刻意去在意年龄,禁忌这些无时不存在的压力。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话痨,可是那天晚上我确确实实就是的,而且还是一个桶都装不下的话痨。
其实,我们独自在外面漂泊的久了,偶尔能和父母亲他们坐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幸福的事情。
我爸的学历进度条上虽然只是行进到初中,可是他的能力却远远超出这个界限了。不论是小学还是初中读的那一个学期,每一回期末他都能领到一张奖状,那时候的奖状含金量还是蛮高的。现在有时候一提到这件事,爸爸就会抱怨道,那会儿爷爷非得让他退学,否则的话,自己一定会考出个好成绩,读个好学校的。这个我是十分相信的,我想就算是清华和北大,我爸也一定会占据一个名额的。奶奶对此也一直耿耿于怀,也会念叨着爷爷那时的做法是多么的不应该,耽误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如果老爸要是可以继续读下去的话,我们家的平均学历那得提升多少个档次,我和哥哥这两个所谓的大学生也只能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绌了。
其实,我对爸爸小时候上学的事情知晓的并不是很多。儿时的我见惯了他拿粉笔,拿钢笔,拿铅笔的姿态,却很少会碰见他对于学习努力时候的样子。这么说对爸爸有点不公平了,因为他为这个家付出的努力我们有目共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印象中第一次惊诧于这点,是在2005年他报考汽车驾驶证的时候。第一项理论考试开考之前,他每天早晨五点多就起床,打开小台灯开始看书,一页页的翻阅,不放过任何一点。晚上吃完饭,看了一会儿电视之后就便沉入书本之中。毕竟那时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可以在电脑上查看所有的知识点和考题,或者在手机上安装APP做练习题。没有电脑,没有智能手机,所有的一切只能从书本上死记硬背地搬到大脑中去。
有时候,他会把我和哥哥其中某一位拉到床边,让我们提问他——这是学生时代常用的检查的有效方法之一。爸爸说他年龄大了,记忆力不行了,已经过了背诵东西的年纪了,所以必须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既然选择要做了,就必须要把这件事做好。想过半途而废,最好不要开始,否则就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哪怕路漫漫。
付出和收获虽然并不一定会成正比关系,但一定不会是反比。爸爸近一个月的努力还是得到了应有的回报。理论考试92分,虽然只超了及格线两分,但爸爸已经很满足了。最后一次的理论考试更是厉害,满分通过。似乎每件爸爸想做的事情,最后都会成功,当然前提并不是异想天开。
不知是何故,某一段时间总是会很容易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恰好处在一个适婚的年龄。这些记忆从细小的缝隙中钻出来,爬遍全身,占据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每动一下,它们便轻轻跳到紧闭着的眼睛幕布上,然后慢慢变成一条绳子,把你包裹起来。
那时爸爸经常会坐在桌子旁边画画给我们欣赏,一边画还一边讲解如何构图下笔。腾飞的巨龙、美猴王齐天大圣、茂盛的竹林……一笔一笔刻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它们在爸爸的笔下都像是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充满了灵性。巨龙摆动着尾巴飞舞,吞云吐雾;美猴王眨巴火眼金睛,腾云驾雾;竹叶随风摇晃,沙沙作响。
就是在以前,我也从来都没听爸爸说起过他有跟谁学习过绘画,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赋?还是无师自通的那种。好吧,我和哥哥估计都没遗传到,一丢丢倒还是勉为其难说得过去的。
不过,爸爸学习过武术我倒是知晓的。爸爸的功夫是跟同村的一位长辈学习的,其实这位长辈原本并不是我们村的,而是后来搬到我们这儿居住的,而且距离我家也不是很近,不知道爸爸当时是怎么心血来潮想去学习武术的。虽然并不以此为生,但爸爸还是勤学苦练,有所小成。结婚之后,爸爸也没有忘记每天的必修课。无论春秋或是冬夏,一大清早他就起床在院子里耍了起来。翻跟斗、倒立,鲤鱼打挺、侧翻等等,一招一式都带着浓浓的神秘色彩,当然这可不需要舞枪弄棒。我们一家人都特别喜欢看爸爸的表演,虽然每天都会看一遍,但每一遍都和昨天不同。有时候我也会凑上去照模照样的学着,总是会有那么几个难点使我败下阵来。现在还是蛮后悔当初没有跟爸爸多学几招,就算不作防身,装装酷也是好的呀,说不定还会成为一项个人才艺呢!
我爸特别喜欢捯饬新鲜玩意,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点依然没有改变。
已经记不清是1996年还是1997年了,爸爸从商城买了一台组合式的录音机回来。这台深灰色的录音机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左右分别立着一只喇叭,中间部分则是开关控制键以及磁带存放区。平日里听惯了熊猫牌黑白电视机中播放的大风车的主题曲,让我对这个个头不大的新鲜事物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就和哥哥俩紧挨着爸爸,看他对着说明书摆弄录音机。就想着自己熟悉了之后,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磁带,听自己喜欢的歌曲了。说我爸是个“十项全能手”一点也不为过,有时候他一边播放着歌曲,一边吹着笛子给它伴奏,画风真的还是蛮搭的。
后来生活水平越来越好了,歌曲也是也逐渐开始流行化,什么新鲜的唱腔唱法都有。不过爸爸对这些新歌一点都不感冒,也想不通这种类型的歌曲为什么能称之为歌曲。他还是习惯于听听那些民族乐曲和喜庆一点的歌曲,简单,不花哨,朗朗上口。或许一个人的喜好跟他的性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爸就属于那种思想有点保守的人(做生意除外,没有勇气、胆量和大局观是不行的),他从来都不会做有一点点越界的事情。不过就目前而言,他也已经慢慢接受了那些网络神曲。
待我进入中学的时候,这种录音机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它们也算是陪伴着一代人成长,完成了自己过渡的使命,取而代之的是VCD等新型产品。不过让我有些后悔的是,我们居然把那台录音机连同卡带全部变卖掉了。在《两只蝴蝶》响彻大街小巷的时候,我爸爸是绝对不会闲下来的,也买了一台VCD,还有最新的音乐光盘 ,上面收录了红极一时的歌曲。不过,爸爸也没忘记买对他口味的磁盘。当然,它的作用更在于可以播放电影。
每到晚上我和哥哥放学,爸爸妈妈下班,吃完饭后我们就会打开VCD,播放音乐,拿出话筒,开始了K歌比赛。我们这种娱乐方式也和KTV差不多,最终只是在评分上较出高下。三位选手依次是我爸,我哥,还有我(没办法,没有年龄优势)。我妈向来就不加入类似艺术性的游戏,就老老实实,开开心心的坐在一旁当我们仨的观众,看着我们表演。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想起来,确实是蛮怀念的。那时候的日子,快乐,充实,无忧无虑。
时间快得好像所有曾经经历的事都发生在昨天,闭上眼睛来不及回想,来不及翻阅,又被岁月的浪潮冲回如今的堤岸!
时间,是我们永远也无法跨过的河。它那么远,一眼望不到边。我们慢慢的划着,终于我们看到彼岸,自以为那是终点,其实只不过是新的起点。
可能是因为我们家当时比较贫穷,所以爸爸这个劳动力也一直没有闲着,从六岁开始就学着做饭、收拾家务、农耕种植,百姓人家该有的绝活他是样样都没落下。退学那年爸爸仅有十三岁的样子,初中也只读了半年,便开始承担起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由于爸爸已经负责家务事有六七年的时间了,因此处理起来很是得心应手,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到他。
想想我十三岁那会儿,所有的事情都是依靠着父母,为我打理好一切:有的吃,有的穿,很少的农活压身,更不用为学费担忧,生病了都是他们送我去医院,并耐心坐在我身边守候着我。我知道我们所处的是两个不同的时代,但你知道,却差很多,方方面面。
十三岁的爸爸不想自己的父亲太过劳累,就主动把工作挑了过来,跟着同村的长辈一起去扒大河(农闲的时候,兴修水利,俗称扒河。扒河有两种:一种是扒公社的河,叫扒小河,这是愉快的劳动,男女老少都去,边干边说笑;一种是扒县里的河,叫扒大河,这是苦差事,庄人说,世上三样苦,扒河、打铁、磨豆腐,谁都不想去)。我从没亲眼目睹过这种场景,也从多个渠道上有过了解,听很多长辈谈起过,每个人都对那段日子有着深深地感触。我不知道爸爸的双肩当时究竟被一挑挑重担压红压深了多少次,想象着他在这项浩大的工程上上下下,想象着他穿梭在和他一样疲惫不堪的人群中,我自己都会感觉到筋疲力尽。我实在无法想象爸爸未成年的身体是如何承受住这一切的。也许这就是责任,是他怎么也甩不掉逃不了的责任。
爸爸是我们人生的第一位导师,也是我生命中最好的导师。
我和哥哥没上学之前认识的汉字都是爸爸教的,他把储衣柜的后背当做黑板,用粉笔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了好长一串。虽然流逝的时光已带走了一大半,留下来的另一小部分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但我现在仍然能清楚的记得当初的情景,爸爸用手指头挨个的念给我们听,我和哥哥跟在后面读:日月水火,山石土木,上大下小,左右中不……亏得老爸那时英明的决断,让我这只笨鸟先飞了一阵子,否则以我这个榆木脑袋原本就追不上人家的,后来岂不是要跟他们差的更远。
其实我特别欣赏爸爸教育子女的模式:不过度苛求,不过度放纵。给你列了几项大的条条框框,任你在里面自由发展。爸爸从来都没有因为我们兄弟俩普普通通的学业而怪罪我们,偶尔有一回考得好的,就会毫不吝啬的夸上几句,兴奋的做一回好学生的爸爸。或许他觉得这些话此时不说,以后就更加没有机会了,毕竟这样的机会不会出现很多次。我特别希望自己能够为他带去更多的荣耀,事实上却没有,但他从来都没有对我们失望过。他平时大都嘱咐我们只要用心,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可以了,很多东西又不是强求就会得来的。在他的观念层次当中,做好人比做好事要更加重要的多,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老生常谈的话题。
法律在他的家庭教育课程中,也是必不可少的内容,三番五次给我们强调国家的法律知识,好似根本没有普及到我们这里一样,尽管我们始终在学习它。爸爸用他那蹩口的,不正规的语言向我们灌输为人处世的大道理,细细听下去,确实是那么回事。
其实很多父母对于这个“度”还是蛮难拿捏的,必须要根据孩子的性格、品行适当调整,否则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致使孩子走向极端主义。
我印象特别深刻,而且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当时距离中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晚饭过后我就窝在卧室里面看书做题,爸爸妈妈就在他们的房间里面看电视。我和爸爸看电视的品味简直是如出一辙,都比较钟爱关于杂技,魔术和历史题材方面类型的。然后就听到他大叫我的名字,让我赶快过去看电视。我大概也是无心再学习了,就跑去了他们房间,一起看起了电视剧,屏幕上播放的是《楚汉风云》。不晓得他们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即将中考的事情了,还是觉得一切都该顺其自然呢?事实情况是我也搞不明白,从那之后,每晚每当要播放这部电视剧的时候,我都会听到从另一个房间传来我的名字,他就担负起了闹钟的职责。
考试之前,他还是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尽管之前发生的事情看上去有点不是真心的,不过,我喜欢。
我爸爸似乎就很懂得如何跟我们相处,他会坐着和我们聊天沟通,他会问我们喜欢的东西,他也会抽出时间和我们娱乐,还有妈妈一起。我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爸爸现在依然会有那么浓厚的幽默感,为什么有时候看上去是那么傻里傻气的,那么的可爱。也许就是因为当初陪在我们身边时,努力把自己变成了孩子的模样,从语气语调,到表情动作,都会让你觉得你们之间没有任何不可逾越的鸿沟。也许最好的教育就是大人们能够融入孩子们的生活中去,用他们的思维去思考和欣赏这个奇妙世界中的一切,然后逐渐把他们引导进成年人的世界里。
我爸我妈结婚之后的情感生活一直都是细水长流,偶尔也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我妈的脾气有点急躁,所以经常会看到她跟我爸争得面红耳赤。然后俩人开始进入冷战阶段,谁也不爱搭理谁,谁也不主动去跟对方讲话,不过最后认输的人必定是我爸。因为我爸觉得跟女人太计较没有出息(还好他计较的时间不长),吃饭的时候就央求我妈给他盛饭,晚上洗脚的时候又拜托我妈给他端洗脚水。主动承认错误还是很有效果的,我妈这时候也乐得听爸爸的使唤,承担起我爸交给她的这些任务。然后就之前争论没结果的话题继续探讨,不过这回就没有那么激烈了,都开始讲起了道理,瞬间变成了文明人,哈哈一笑,似乎他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有时候你会发现,虽然他们年龄的在一天天的增大,可是一样不失可爱。
不过我爸真的特别的爱我妈,无论有什么事情从来不肯瞒着她。记得2015年端午节放假回家,周末那天正好赶上了父亲节,我就想着给我爸买一双新皮鞋作为节日礼物送给他。当天我就在县城中心商城转悠了好一会儿,最后给他挑了一款样式比较稳重的,价值600元的皮鞋(请忽略价格吧,穷小子身处小县城只能这样了)。在朋友的店铺里溜达了一圈之后就准备回家,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让他到村上的车站接我(因为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我就只好指派老爸这个免费的司机了)。下了公交车,发现老爸的车子早早的就停在了路边,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蹭蹭蹭打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没等他问我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我就立马把这个装着皮鞋盒子的手提袋放到他胸前,说道:“这是给你买的皮鞋,看看行不?”
“怎么想起来要买鞋给我啊?这又到什么节日了?”他边说着边掏出鞋子来看。
“今天不是父亲节嘛,给你买个皮鞋都不行么!”
“你对这个懂得蛮多的,看看它值多少钱吧。”
老爸摸了摸鞋子,又折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对我说:“看这料子,怎么着也得不低于四百块钱,是不是啊?”
“差不多吧,六百块钱买的,然后又送了条腰带,在手提袋的最下面了。”
“买这么贵的鞋子干嘛,我穿个两百块钱的就够了,你瞧,我脚上穿的这个就才不到三百,质量也挺好,穿起来也很不错,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老爸不无好气地指着自己现在穿的鞋子对我说。
“我们还是先回家吧”我岔开话题,从他手里拿回皮鞋重新放到盒子里面。
路上我爸还在埋怨我,不单单如此,他还念叨着,我妈肯定会责怪他的,因为我给他买了这么贵的礼物。
“爸,等会到家之后,我就说这个鞋子就是我花两百多买来的,记着哈,别说漏了”
老爸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我们这就算是统一了口径。
回到家之后,一切本该照着该有的态势发展的,我爸试穿鞋子,我妈询问价格,我跟老爸异口同声说两百多。可是等到第二项我妈问完之后,我爸一个人就把话茬接了过去,“皮鞋是花六百块钱买的,不是两百多,孩子让我骗你说没这么贵的。”
“我说老爸,刚才在路上不是都说好了的嘛,怎么变得这么快啊。”
“是都说好了,可是我不能骗你妈啊!”老爸直接蹦出了这么一句。
好吧,老爸,你也太浪漫,太会说话了。不过,这回他跟我妈都笑的前仰后合的,我也是的。
在他们眼里,我的钱应该隶属于银行,是要存起来的,而他们的钱则是要花费在我和哥哥身上的。
我想自此以后我都没有胆量再和家人做什么约定了,太不靠谱了,当你和他们达成协定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背叛”了。
虽然已接近半百,可是童心在他身上似乎从来就没有因为年龄的递增而逐渐消失,反而更加厉害。
生活中的爸爸也算是个万事通,什么方面的知识都有涉猎。比如机械设备、电器电路,建筑工程,医学药物(仅限疾病和药物,拿针拿刀免提)等等。他之前工作的时候改进改装过不少东西,一度也曾有过申请专利的想法。修理家用电器更是不在话下,邻里街坊遇到这方面的难题都会想到我爸,让他帮助他们解决问题。我们家两次建筑房子,从规划设计,建造地基,选材装修,都是爸爸一手操办的。我都不晓得老爸肚子里到底还装着多少东西,就目前这些就已经可以开好几个副业店的了。
他拿的出手的绝活样式倒是不少,可是和如今这个信息化时代相比,有些观念与认知自然而然是相对落后的。为了顺应信息化科技突飞猛进的发展趋势,又不知从哪儿听闻了计算机是世界的窗口的言论,爸爸就打算在家中也配置上一台电脑。一来,我们回家时偶尔可以使用;二来,他自己也可以多学学,说不定以后哪天就会派上用场。就打电话询问了哥哥和我的意见,答案毫无争议的。通常我们家中类似于这种讨论,我妈的天平是绝对无条件的偏向我和哥哥的。不过还好爸爸此次也和我们一致,否则他又要一个人孤军奋战了,虽然最后还是会无情的被我们淹没。
自从家中装了电脑和网络,我爸的业余生活确实充实了很多。起初还老老实实的做了几回好好学生,学习了电脑的简单操作和腾讯QQ的使用。可是日子一久,爸爸完全使电脑丧失了它原本的能力,对他而言只剩下娱乐的功能了。每逢夜晚跟他通电话,在电话一端就能感觉得到他的漫不经心、心不在焉。听筒里不时传过来电脑系统的提示声音以及他的自言自语,“大你,过”,“就剩最后一张牌了”,“啊哈,又赢了”,“这把狗屎牌,要输了哇!”……然后骄傲的告诉我自己又赢了多少分,谁谁谁的牌技有多臭。我妈站在电话一旁就会趁机责怪他几句,可是我爸完全置之不理,又继续着一边玩斗地主,一边慢慢悠悠地和我谈论着不知所云的话题。
我妈告诉我,有时候我爸会在电脑前坐上一整天,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看电视剧,如果两样都不是,那肯定就是网络正在加载的路上。爸爸玩电脑游戏不会别的,只会操作两款游戏,一款从电话内容中就可以猜的到的斗地主,另一款则是中国象棋。他对这两款游戏简直是痴迷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记得刚装电脑那会,爸爸抱着电脑整整玩了一天的游戏,全部是在下象棋,而且玩得津津有味,并没有觉得多么枯燥乏味、无聊腻味。换做是我,早就头昏昏眼花花了,哪里还会有他这般兴奋热度。即使我站在他身旁跟他说话,他的目光仅会在我身上闪过一两次,生怕又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从而影响了对棋局胜负的判断。
不过说真的,我爸确实特别喜欢下象棋,只可惜我和哥哥的水平都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不能陪他酣畅淋漓的拼杀几局,就算多让我们几颗重要的棋子(将帅除外,要不然没得玩了),结局照样还是输,只是没那么惨烈罢了。也许只有这时,他的孤独感才会油然而生吧。
不过还好,每年春节的时候,尽管没有我们作陪,老爸就会叫上同村的几个人一起下棋。他们之中大都和爸爸棋艺相当,当然也不乏技艺精湛者。我曾经多次蹲在他们旁边看过一整个下午,不时为一些巧妙的棋招所折服,心生敬畏。人生如棋,果真不假。过程里面布满了果敢,智慧,陷阱,殊死抵抗。看淡得失的人才能渡过楚河汉界,最终赢得天下。
老爸并非完全忘记了电脑的其他用途,比如视频通话。他是属于那种会识字,会写字,却不能用电脑打字的一类人。他手机上使用的输入法就是手写输入法,没办法,谁让他跟拼音字母不熟悉呢。自从哥哥帮他申请注册了QQ号和微信,教会了他如何视频通话,之后爸爸很少给我们打电话,一有机会就打开视频通话。他和妈妈说这样可以边说话边看着我,好像就在眼前似的。也好知道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吃的好不好,过得好不好。
记得第一次和老爸老妈开视频的时候,真的会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我们好像互相叫唤了一声之后都笑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没问过他们当时是什么样的心理,看得出来,高兴是少不了的。而我那会儿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开始,似乎只有傻笑才能缓解这样的尴尬。倒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觉得爸爸妈妈爱我的样子好纯真。总有一种情感,会让你的心发软,即使互相什么都不说。然后我爸看着屏幕上的我把耳机套进耳朵里开始和我聊天,告诉我如何惊异于信息技术的发展,为什么相隔这么远还能在电脑上看到对方呢。我这个电脑小白只得照着百度文章马马虎虎地给他专业的解释一番,他肯定还是听不懂的。我妈对此更是觉得新鲜,仅此而已,然后站在爸爸身旁不时和我闲聊几句,她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向来都没有什么兴趣,更别说还是她一窍不通的事物。
有几次我上班的时候,老爸也会给我发来QQ视频通话,我只能把鼠标移动到带有“拒绝”的矩形方格上,左键单击,然后再发了一串解释文字过去。过了十几秒钟才能看到他给我的回复,只有一个字的再简单不过的回复语:哦。一个口字加上一个我字组成的回复语,总能让人爱恨交加,浮想联翩,因为它可能带有任何一种感情色彩,令你捉摸不透。我想此时老爸的心境一定是失落的,不知是因为贸贸然打扰了我的工作的自责,抑或是那颗满心期待,欢欣雀跃,却又在下一秒沉入海底的破碎的心。
后来的后来,老爸没再与我视频通话过,我们又恢复了往常的电话通信,电话的另一头还和从前一样,满心关怀,只是再也不见彼此的样子。
刚毕业那年,面对即将奔赴的另一个战场,曾许下豪言壮语,雄心壮志,决心要在大城市里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最后不知是哪根神经断了线,还是搭错了弦,决然的离开那座学习和生活了三年的城市,回到了故乡。
但,事与愿违。无论是在那儿还是这里,刚开始找工作便处处碰壁,打来电话询问的却又不是自己喜欢的岗位。事实证明,找工作,一没学历,二没能力,三没人脉,是很难进行下去的。投的简历像洪水一般涌出去,看得到浏览次数大批大批的往上增,可就是没有收到一份中意公司应聘的电话或回复。
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处在中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过着平稳生活的人。我并不是在否定“平凡的大多数”,只是人生而在世,逐渐成长,接触更多更复杂的人,见过更大的世面,自然而然就会把自己归属到某一类,或者说是某一阶层。久而久之,人看到的都是宿命。
没有特点的人注定要很久很久才会被人注意,也许你会成为金子,可那却是很小很小的概率事件。而我偏偏就属于不会发光的而且又没有特点的人,想要叩开社会这个竞争激烈,错综复杂的大门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当时就想着一定要找好工作之后再回家,这样才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也不至于让他们再担心,否则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爸爸妈妈。因为他们在我毕业之初的最大心愿就是可以找到一份令自己满意的工作。你可以说这是虚荣,或是不起眼的自尊心在作怪,但偏偏就是放不开,拉不下那份面子。
回来十多天的时间,终于赶上了一个大型招聘会,在收到两份面试通知的时候,下定决心给家里面打个电话,告知自己目前的处境。爸爸并没有给我很大的压力,就说了一些宽慰人心的话,让我在面试的时候多注意些,掌握技巧,给面试人员留下好印象。然后再三嘱咐我不要着急,找工作本身就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急不得。我妈对这些东西基本上算是不了解,也是鼓励我在接下来的面试中好好表现,不要焦虑,另外一再强调要我一定对自己好点,多买些吃的东西。无论我们的生活会有多窘迫,爸爸妈妈永远都是我坚强的后盾。
其实我最欣赏老爸的一点就是他强大的心理素质,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永远都不会放弃。
九年前,爸爸决定从工作了近十年的工厂辞职,自己做生意。看得出来,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定要做点成绩出来。虽然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是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充满了希望,激情,斗志和能量。
他常说,给人打工并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也一样可以赚钱,但是赚不了大钱。
这一次爸爸几乎倾尽家中所有的储蓄,都投资在了生意上,仅仅留下一部分勉强能够维持家用的。购买场地,建设新厂房,采购设备及材料,试验等等都需要用到钱,而且这对于生活在农村的我们来说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爸爸又四处向亲戚筹借了一点资金,当然也少不了向银行贷款,毕竟这确实是一种快速集资的好方法,这才达到了他预估的费用。
老爸曾说过,他不怕拼搏的路上遇到的一切困难,就是担心家人不支持他,喋喋不休说个没完。不巧的是,我妈偏偏就是那种极度追求稳定的人。从我爸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开始,我妈就一直持反对的态度,即便是在之后,爸爸的经营有所起色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停止对爸爸的抱怨。
这也不能怪我妈,致富的道路上永远都潜伏着风险,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我爸只是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而我妈却没有准备好。
不过我爸爸并不是十分盲目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是事先全部规划好,以此来应对前进道路上出现的任何问题。
那一阵子,爸爸的压力确实非常的大,一方面要供我和哥哥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另一方面还要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事业中去。金钱和精神双重压力有时真会让他苦苦挣扎,彻夜难眠。在此之前爸爸已经戒掉烟几年的时间了,因为早些年前被检查出肠胃不好,但如今却又不得不在那些黑暗的夜里抽上一些,以此来缓解心中的愁苦。
可是在这之后的一个意外算是把爸爸逼到了绝境。
新厂区已经建造完毕,各项产品的试验也已接近成功,原本爸爸就联系好了设备生产厂商,计划着这些工作一结束,腾开空就可以购买安装新设备,接下来就能够投入生产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身体上出现了某些毛病,不得不接受治疗。爸爸迫不得已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情,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了我的手术和治疗当中去。他的新厂房,他进购的设备,他苦心的经营全部都被搁置在了一边。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资金方面已经就够捉襟见肘的了,这么一来,无疑是雪上加霜。爸爸放弃了购买设备的计划,把这笔钱腾了出来用作我的治疗费用。一直到我大致恢复了健康,爸爸才又重新投入到他的事业中去。可是与他预期的时间相比,足足延后了一个多月。况且那个资金大窟窿还需要他再一次花费气力筹集,肩上的担子又一次加重了。
爸爸没有放弃,他还是那个脾气,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无论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什么样的阻碍,他都绝对不会退缩。
老爸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有等到所有的问题完全地解决了之后,才会跟我们提起这段日子以来他所承受的那些压力,痛苦,折磨,烦恼。一件接着一件,件件刺骨,一桩连着一桩,桩桩攻心。我知道,他不愿意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像是无路可走似的,他从来都不会在我们面前愁眉不展,宣泄自己的情绪,反而无论何时,总是一副乐观积极向上的姿态。有什么麻烦的时候,就会听到他说:放心吧,有我呢!
总会经历最痛苦的时候,总会面临最艰难的抉择,所有一切都会变得不经意。人只有失去一切,你才能明白自己的力量和伟大。生活总会在最深的绝望里遇到最好的风景。
爸爸,这个词,我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但从来不清楚他的重量。每次总会在我遇到不顺心事情的时候,他就会蹦出来,帮我把所有的问题全部赶走。
我的爸爸,就是我的全能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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