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宽阔包容的人生,总容不下这个世界错综复杂的支流
别动!
闭上眼!
想象一下这个瞬间有多少人被解雇失业。
1、2、3、4、5。。。。。。
36个。
你不应该问我我怎么知道的,你清楚真实情况只会比我的答案还要多,我告诉你的只是一个保底数字。
。。。。。。
等一下,应该是37个,再加上一个我。
在日企上班在其他人看来是个打不碎的饭碗。
可是只有我知道,我的老板一根筋,用一个思路解决完整个计划,关系划分得十分明确,在他手底下当了快八年的助手,还是利落被飞。
那些对于我失业内情一概不知的外人,我遍告诉他们我是主动辞职的,这个牛不抓紧机会吹更待何时,这个社会对失业人群可是非常残酷,虽然对于有那些有稳定收入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多的是比吃饱饭还要难的事。
女朋友落果果在接到电话之后马上就赶到了我的公寓,她出身优越,现在在一家传媒公司当总监,在员工的眼里是一副精明能干少说多做的职场楷模,可在父亲面前却是一个美丽的胆小鬼,我们交往快五年,她从未对父亲说过我的存在。
我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就知道是她来了,我忙不迭地给她倒了一大杯水,忘了顾上自己,眼巴巴地给她递过去。
她看也不看,就挥手打翻。
淌出的水不规则地泼洒出来,飞得远了的水滴宛如被我们踩踏的地面的眼泪。如果它也有生命的话。
“你知不知道我的处境现在很艰难,你还要给我添乱。”
“我只是被辞退了,我自己会想办法,不会给你添乱了。”我笑了出来,就算是有点苦味看到落果果的脸也变甜了。
工作一定能找到的,但适合的人却难得,所以我一直都很珍惜落果果,哪怕她有的时候脾气是真的很不好,但我相信我就是包容她的那个人。
落果果皱起眉也好看,眉间是个川字,河川的川。
“我很担心你啊,你吃饭不要钱吗?你的房租水电呢?”
她性子很急,一听到我工作突然没了着落就心急火燎地跑过来, 我不断安抚着她,“我已经给其他公司投简历了,应该很快就有回应了。”
“回应回应,找个工作多不容易,不多几本证书学历证明结果都会石沉海底。”落果果坐在最中间的沙发愤愤道,如果她的脚下是一双高跟,那么现在我的屋子里肯定满是“当当当”的声音。
落果果的脸涨成了猪肝红,紧接着又止不住地啜泣起来,我的心马上就跌倒了谷底,忙不迭地跪在她面前,“我错了我错了,我一会马上就继续找工作。”
我知道她肯定听到了,但哭声却停不下来,我便知道她的眼泪不是为了我的失业而流。
“我们,分手吧。”
这句台词在电影小说电视剧里上演过无数次,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被抛弃的主角。
这个世界有很多精彩的反转,但我知道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就像是情人节青春喜剧都是为了美女而设的。
“我父母这几年催我催得很紧,可你知道,我。。。我没办法袒露,他会剥夺我所有的东西。”
爱了她那么久,我怎么忍心让她一无所有?阳台的玻璃窗倒映出我的影子,我像是一只跪坐的狗,而现在,我的主人要走了。
落果果最后给我留了一张卡,全当嫖了我这几年感情的钱。
我一个人呆坐着,直到天黑,我还是寻找不到我胸膛中曾经猛烈跳动的某物。
一天之内,我弄丢了我的挚爱,可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为我而设,不,是为我们这群活在底层的人渣,设的失物招领。
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如往常在阳台上挂起了男士内裤还有几件大码的衬衫,边哭着吃外卖一边撕毁自己的订单小票。
毕竟我还是个女孩子,可不能再弄丢了自己。
被人欺骗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
老大爷说自己没有钱回不了家,眼巴巴地伸出身份证来证明自己不是骗子,现在这个线上支付发达的时代,我没有带现金,还特地去奶茶店买了杯奶茶,跟服务员虚与委蛇了许久终于换来了四十块钱的现金。
这种骗术已屡见不鲜,但是我还是怕因为自己的防备,真的让一个老人无家可归。
万一呢?
万一他不是个坏人呢?
他拿着钱很快就跑没了影,我站在路边,如同一份没有写地址的邮件,被风这里吹吹,那里飘飘,又不知道走向了哪里。
短短一个下午,已有四家企业给了我回应,他们是四扇门,在我的前后左右比着叉,如果把我放在游戏里来说的,我这个角色已经残血就差补一刀。
所幸生活爱看我苟延残喘,我拿着余款走进了一家装修简陋的餐馆,旁边有一个姑娘在边吃饭边哭,她筷子从未停下,眼泪也是。
她一定还对未来是有祈愿的,一定还有好多的愿望没有实现。我在心里暗自揣度着别人的未来,这个时候,很多事情我还是愿意往好处想的。
我的菜上了,两荤一素一汤,我徒然一怔,忘记了落果果不会来了。
她不会再来了,可我的习惯却还没有改掉,不应该这样,可我蹙紧了眉头,要改掉就跟拔掉我身上的刺一样难过。
可我知道,不能再带着热腾腾的饭菜和一腔本该有结局却还未尽的感情去打扰一个永远深居在心底的人。
我记得刚到日企上班的那一年,我被误诊出了肝癌,医生嚼着一大堆我不知道的专业术语,成了压在我身上所有的桎梏,那个时候,我曾经想过一了百了,想过跟所有人做一个了断,包括我心里最深爱的人,可落果果第二天就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再质朴不过的一句,“别怕,有我陪你。”
本想溺入深海,她便唤起水中的光。
现在呢。。。那血呢?那曾淌在心头的血,就不断地从那里流出来。
电视机上播放着充了会员才能看的超级英雄电影,他们的呐喊挥拳转瞬掬捧间就拯救了整个世界。
我仰头看着电视,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超级英雄,很快,也流出了仰望的泪。
2 岁月饶人,却也杀人
小的时候,想过以后是考清华还是考北大,日子一晃,却发现自己可能连一个三本都考不上。
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自己选文选理,学校一报,却发现自己其实哪种都不擅长。
而现在的自己,每天看着可怕的社会新闻、听着父母无尽的争吵、挤地铁被性骚扰、头发都薅秃了还想不出选题,全然没有一丝半点以前的自己幻想中的模样。
这个世界最痛苦的人是谁,不是罪有应得的恶人,更不是那些嚼着高处不胜寒的精英,而是那些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敢跳出规则,得不到惩罚却也无法被表扬。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有无数种结局,但只有向上走、向下沉这两个方向,但实际上,还有一种方向,呈原地打转无限循环,不上不下地被夹在中间。
没有害人之心,却也未怎么获得好报。
投了那么多简历,最后叫我去面试的只有一家。
面试前夜,我躺在床上,趴在命运脚下,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咚与咚之间相隔的世界不过微妙细毫,它是那么镇定那么浅,甚至淡过我的呼吸。
“工作经验。”
“在日企待过八年。”
“做什么工作?”
“翻译。”
“只是翻译?”
“嗯。”我把头放得更低。
”除了日语n1证书,还有别的吗?“
”英语四级。。。。。。”
主审官冷笑出声,“这个谁都有。”
我的大脑再怎么翻箱倒柜,也就只找到了这寥寥几本的证书。
“我们这个企业呢,有大量的短期赴日工作的机会,大多数都是去洽谈合同之类的,同时我们也要求面容姣好,仪态端庄。”主审官看了看我,他的眼睛就像两条没有缝补好的小缝。
”你的条件非常优越,工作经验也丰富,可是现在参与招聘的人太多,所以还请你回去待定等我们的消息吧。”
我站起了身,缺斤少两地完成了一个九十度鞠躬。
参与招聘的人半个屋子就可以装下,何必堆笑脸不红心不跳地打着谁都知道真相的谎话?
何必呢?
明明还是白天,只因为云携走了太阳,整个城市都是阴森森的灰色调,我本来是为了让光更充沛地洒进来,才选了这间有大落地窗的屋子,
热水壶打开了盖子,放在水龙头下边,张着嘴却得不到半滴水。红糖罐子被老鼠打翻到了洗碗的水池中,倒下的罐身只剩下了一点红糖渣子,偏偏又赶上了痛经。
这灰暗暗的人生,似乎没有一点指望。
我一个激灵,想到了早晨落果果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歌,她还没有删掉我。
分开只是一句气话而已。
她还会原谅我的,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只觉得自己哪里都对不起她。
我们可是在一起走过那么多的时间啊。
不是经常有一句话,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吗?
思来想去,我还是没有拨通电话,只是默默地在下面点了个赞。
想让她知道我还存在,却又不敢大张旗鼓。
我躺在狭窄的沙发上,放空了一阵,心情这才稍微抹去了一些灰。
但没有人告诉我,时间也是可以证明,一切都可以是骗人的。
我再打开手机,朋友圈已经没有了落果果的影子,在搜索栏搜她的名字也是查无此人。
原来她是忘记删了啊。
我把手机扔到了没剩多少水果的水果盘子里,它不安分又跌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遥控器的开关上,那台老旧又不稳定的电视机被唤醒。
本来有了手机电脑就很少再打开电视,特别是翻来覆去还就那几个台,但唯一特别的是,偶尔会接受到国外深夜节目的信号,譬如上次我就看到了美国一个调查连环杀人犯住所的节目,屋内那些混着血和泥泞的污浊毫不遮掩。
“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超级英雄才能拯救世界吗?”大胡子大叔带着关西腔的日语在加上他那独特的语调,说起话来显得滑稽可笑。
“大错特错!”他马上又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疑问。
”我们这个社会,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高到低都需要一种规律,而遵循规律的人也可以拯救世界。“
”只要遵守规律,就算是人渣也可以。”大胡子又思忖了一下,微顿,“可把自己长期困于某一思想之中是十分危险的,可没有关系,社会要稳定,就是需要他们的牺牲。”
沮丧的我逐渐被电视给吸引去了目光,像初生的婴儿对新世界投以懵懂的注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门口异常的东西。
“这些被压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的人,使得这个社会变得稳定,所以,他们也拯救了世界。”
哦,想起来了,这个大胡子是一个怎么也火不起来的搞笑艺人,我能知道他也是因为有人偶尔发现了他这个怎么也火不起来的性质并作为卖点炒作起来。
他每次节目结束都会把手高举过头顶,比起中指往上升,笑着说道:“the end of the fucking world。”
节目到了尾声,他又要摆出他的标配姿势。
我的眼被泪水戏弄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不由自主地也伸出了手效仿。
两双眼相视之间,我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相隔在我们之间的那道屏幕也化成了虚无。
就在我要喊出他的那句“ the end of the fucking world。”时,铺天盖地的黑暗,就遮住了我的眼。
他们说,补救啊,补救啊。
我深知其咎......
却再难回头。
再睁开眼,我躺在了冰冷的地上,手机、钱包、还有落果果留下来的那张银行卡,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像是一个密谋好的阴谋诡计集体出逃。
半敞开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呀地响,是这个糟透了的世界再次对我的嘲笑。
我侧躺在地上,屋子里那些习以为常的景象换了一个方向在我的眼前演绎,无数个我的幻影在游走着,进门的我把衣服乱扔在地,没有人告诉我要放好它们,沙发上的我总是湿着头发一个人不知不觉地陷入沉睡,没有人提醒我擦干它,路过的我踢了在地上的我一脚,因为即便是自己,也摸不透自己的灵魂。
我突然想起了今天落果果在朋友圈分享的那首《loneliness》:
Something with delay
我把事情扔在脑后
I take my book in bed
我带着我的书躺在床上
The story of a man
书里讲了一个人
Who says, in tears,”death, but not loneliness"
他哭喊着说“我宁可死亡,也不愿再一个人”
3 我是谁?我是拯救世界的超级人渣
自从我向父母坦白了我和落果果之间的关系,我和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我就像是一个背叛者,从这个家里叛逃出来。
现在,我想给母亲打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弟弟,我并不意外,他经常会拿母亲的手机偷偷玩游戏或者看黄色小视频。
“啊,你说老妈啊,她前天就因为肝癌去世了。”
我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和血滴滴下的声音是那么地相似。
“你要是早点睡你跟那个女的分手,母亲就可以早点原谅你了,你就不至于现在才听到这个消息了。”
“其实母亲很想你,只是老爸不让我跟你说。”
。。。。。。
听过重要的东西消失的声音吗?不是像泡泡一样“碰”地一声,而是如史诗般惨烈宏大的巨响,“哐当”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挂掉的电话,回过神来,膝盖上,裤子的缝隙间,身边都堆满了各类纸张的尸体。
我把它们撕碎了,又堆起来,就像给自己做了一座坟一样。
突然就感觉到了心安。
很快,我就支付不起房租,从这个拥有大落地窗的出租房搬到了一间潮湿阴冷的单间。
因为小偷有前科,所以一周之后,警察就给了我回复,人已经逮捕,但是钱却追不回来了,只有一点基本赔偿让我在短期时间还可以三餐温饱。
而工作,还是悬在空中。
我蜷缩在家中,消磨最后的存款,与其说我是在守株待兔,更不如说我是在坐吃等死。
拿着刚买的二手智能机,再次打开了落果果的微博,虽然她已经对我取消了关注,但好在没有剥夺我可以翻看她微博的权利,自媒体时代的开放只有这点好,给了我们这种人最后可以慰籍的卑微。
她辞去了在传媒公司的工作,现在在准备去国外读博深造的工作,往上还翻到了她和好几个明星的合照,还有她新更新的几片关于心理学的文章,记得她说过她大学修的是心理专业,但却阴差阳错去了传媒公司。
打开合上,打开,再合上。
不厌其烦的重复。
我找不到我这么做的意义。
或许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意义。
我们这样的人,时间就这样被消磨也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大害处。
最后,工作是定在一个出版社做编辑,跟自己专业所学完全碰不到边,编辑这份职业也只是因为曾经挑灯夜战在被窝里看了几年小说,特别喜欢某些作家,才会知道他们的背后有编辑这么一说。
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水货当然不比那些资深编辑有手段,同我合作的是一位投了十几次稿才中的插画师叫费宁,他是从高中开始就决定当艺术生,他文化分本来是够的,但因为艺考时排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名次,悬着心,上了一个二本。
费宁从来都不拖稿,私下偶尔聊聊也颇感幽默。
我们之间没有剧烈的冲突,交流平淡如水,他就像是一颗树默不作声地生长在我的世界里。
他深夜几次的沮丧发在朋友圈恰好被我捕捉到,起先我是害怕影响他的工作状态,所以便私聊询问。
时间一长,我逐渐发现,我们的遭遇,有着极为相似的式样,连孤独的味道也相仿。
同样都是被对象抛弃,他比我还要惨一些,落果果走之前还留下了钱,费宁的女友只给他留下了一大堆分期付款的账单。
“最惨的是她当时还缠着我分期付款买了一瓶超贵的香水,现在人都分手了,钱还没有还完。”费宁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找不到一点愁色,好像是在说别人的经历一样,他把酒杯里最后的一点酒给饮尽,满上了我的茶。
窗边不约而至的劲风吹乱了费宁的额发,他微微皱起眉关上了窗,又舒展开了眉头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我早上出来时还穿着短袖,现在就刮起了风。”
“要入春之前的天气都是这么古怪。”
“记得多穿点。”
“嗯。”我轻轻敲着水杯,指甲在杯身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仿若感觉指尖上泛着光。
可我的光,很快又被夺走了。
费宁第一次拖稿,电话也无人接听,我的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不安。
凭着模糊的记忆,花了一个下午,走错了七户人家,最后终于找到了费宁的出租屋。
他没有开门,但我看到有一户门前堆满了潮湿的漫画草稿,凭画风,我就认出了那是费宁的画,那堆草稿穿过了门缝,仿若无声的指引,我顺势看去,猝然一惊。
血。。。。。。门框边沾了血,门也没有锁,不用力推就能打开。
如同拉开帷幕一般,门顺着门轴的推动缓缓打开,惨剧拉开了帷幕。
我坐在台下,而台上的费宁,血流了满身倒在玄关。
墙上还用血写了八个大字: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平淡如水的背后,是母亲欠了一大笔高利贷,费宁低声下气地跟曾经对自己的身体犯下罪行的父亲借钱,可母亲依旧不改奢靡,直到追债人上门刮花了她的脸,自尊被碾成碎片的费宁没办法偿还高额的医药费,便选择了一了百了。
这些消息,都是我从费宁的遗书中知道的。
他的床头还有抑郁症诊断的病历,药盒已经空了,没有钱继续买药。
我不顾编辑部旁人的诟病,处理了费宁的后事,他的遗物都由他的远房表弟取走,说实话,一个穷酸画家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留下,洒在地上沾血的画稿,全都是被打回去修改或者被枪毙的稿子。
编辑部很快就给我分配了一个新画手,是个刚毕业笑容很可爱的孩子,可走近她,我也触不到任何光热。
原来生活最可怕的不是给你当头一棍,而是慢慢地凌迟为人的尊严。
潮湿阴冷的房间里,床和墙中间独坐着一个我,对着那扇小窗放空发呆。
水果盘里没有水果,却放着一把刀。
刀,由刀就会想到血,由血就会想到死,死,又会想到什么?
许多文学大家描绘出地狱描绘出极乐净土,可还是满足不了人们对于“死亡”的好奇。
那该是一个多么广阔无垠的世界。
我的手和我的大脑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存在,它们似乎都不属于了我,我的脑子放着空,我的手伸向了那把刀,我的人和我的生也被拆成了两半,成为了谎言滑稽的谜底。
我想到了那个搞笑艺人说过,我们这样看似无足轻重的人使社会变得稳定,这个世界其实由许多的异端,所以也需要庸人来平衡,没有特别的出彩点,没有宏伟的目标,没有厉害的背景,我们是这个社会的大部分,社会需要我们,却从不怎么善待我们,这就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我们。
我是谁?我可是拯救了世界的超级人渣。
如果消失了,我就可以把我所拥有的但其他人更需要的给让出来。
温良恭俭让,前四个字忽略不计,可我总想,让步的,应该是人生吧。
就在我的刀离我的手腕不过咫尺,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
不是房东找茬就是邻居大妈又来借东西,我的脚步虽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但还在前进。
像一只没有壳的蜗牛。
“你是费宁的编辑?”门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我扫了他一眼,颔首道:“以前是。”
“我是他的远方表弟,我在他的遗物里整理出了这个,我觉得你会需要。”他把一个沉沉的信封交到了我的手上。
话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失神片刻,搁上了门,小心地撕开了信封,冒汗的手心一滑,里面的东西如同未着色的白蝴蝶飞了出来,窗口恰好来了一道风,它们在我的眼前、耳畔、指尖边翩跹,久久未落地。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费宁的这些画,里面的主角不是什么热血少年、伤感青年,而是我和他。
那些不足挂齿,平淡如水的日常小故事,全成了他笔下的奇迹。
落到我手上的,是一封信。
一封我永远无法回复的信。
有一个人在我的身体里睡着了,时间是永远。
我再一次,用泪,用心,为他、为那个过去的自己、为那些暗淡的回忆、唱了一首沙哑的挽歌。
尾声 生难死易,望你珍重。
我的编辑;
我写这封信的时候,还能触碰你的温度;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
对不起。我没有坚持下去。我这辈子鲜少会向人道歉,但唯独在放弃自己的这件事上,我最对不起你。
我们无法呈现一个足够美好完整的世界,都是躲在角落里的蹩足郎中,我们都被这个世界的不美好伤害过又能迈开步子走到明天,我们都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所好却又对根治心中疮痍无济于事,我们拥有彼此却孑然一身。
人生的矛盾相击,我们站在矛和盾的中间。我不是觉得自己这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什么价值,只是构成内心里最为温柔之处随着一块一块地缺失而塌方。
或许我们只是一时幸运活在这个世界上。太累了,何必呢?
虽然你的到来并未挽救我的陨落,但当你学着那个搞笑艺人竖起中指高举过头顶说着:“the end of the fucking world。”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故事纵然走到尽头,但也不尽是卑怯。生的希望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但你的确让我释怀了不少。
我的自私一定会让你很痛苦,你骂我厚颜无耻还是不知羞愧都好,我希望你能继续走下去。
你是一个普通人,我们都是,都曾经被这个世界赠予重击,我不要你抱之以歌,我要你不断地寻找,总会找到为你亮着灯的地方,我希望你得到安慰,而不是在死亡之中远远逃离。
因为我遇见了你,我从而确信,即使我们的手空无一物,眼前的路模糊不清,得不到认同,也不曾拥有像样的地位,可我们的手会在某一时刻给明天后天或者更远的未来的某人带去光芒。
所以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人,他永远都是,我向往的光。不用得到,只是装在心里,就可以无所不往。
我的故事已经结局,你的故事还在继续。
不管你以什么样的姿势,昂首挺胸或匍匐前进,往前走,以前的岁月,我来替你回头。
我亲近的人很少,这也不必为我悲哀,羁绊就跟鞋带一样难系,我在天上的光辉若是可以庇佑某人,那个人一定就是你。
之前你带我去的那家咖啡厅很好,希望你以后能带着你珍爱的人一起去。
费宁
2017.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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