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死了，是3月20日的早上死的，农历2月2，这个日子很好记，有一句俗语说2月2，龙抬头。而父亲是属虎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想写点什么，可每次坐下来，竟然无从写起，写什么呢？写失去亲人后的痛苦？写那种失落，或是不适应？抑或是留给母亲的孤独？甚至我们兄妹之间的纷争？可人己经不在了，一切又有何意义？

可我真的很想我的父亲。我想他活着，哪怕是痴呆或瘫痪也好，至少在我们想他的时候，可以见着，在我们回家的时候，他在那儿。可如今，想的时候见不着，回去的时候，他不在。猛然一想，原来已是阴阳两隔，那种痛真的是直到心底。

我曾经以为父亲对病痛对死亡是很不以为然的。他多年的毛病主要因烟和缺乏锻炼而起，每次哥哥劝他把烟戒掉，多运动，他总说那样太难受，如果要他为了多活几年而戒烟，他宁愿少活也要去享受他的人生。他说吸烟于他是一种享受，一种解脱。他甚至说邓小平不也吸烟吗，同样活了90多岁。我们都不再说什么，以为他会很乐观，会不在乎什么，虽然他还未满70。可是，在年前，当他无法忍受病痛而住进医院时，他却变得很恐惧，很胆小。对每一位来为他检查的医生，他都会问他的病是不是很严重，那种惊恐我从来没见过。而当医生把我们叫出去交换意见时，他会更加紧张，甚至焦躁不安。母亲便安慰他说医生对所有的病人都会这样做，他才渐渐的安静下来。那段时间，曾经很弱小的母亲变的很坚强。她每天从乡下坐班车来照顾父亲，下午又回去。而以前极大男子主义的父亲却变得很依赖母亲，在他刚刚可以下床时，便每天很早起床走到病房门口去等母亲，等不到，就不吃早饭。而过去父亲对母亲从来是呼来喝去，没有好脸色的，母亲因为觉得自己没文化，也一直顺从着他。在一看到母亲后，父亲就会很开心的笑着，象个孩子。

我们都以为父亲过不了春节，那些天他大小便失禁，并且开始语无伦次，而且晚上无法睡觉。母亲和我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父亲奇迹般的恢复了，在春节没有过完时出院回家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开始为他计划以后的生活，少抽烟，多运动，调理饮食。父亲也很配合，他甚至盘算着至少活个三五年，等侄子大学毕业，侄女考上大学。他甚至真的没再抽烟，他对我们说他好象忘了以前会吸烟。

我们开始松懈，留母亲一个人在家里照料父亲，对很多细节没有去多想。虽然有母亲很精心的照顾，父亲在好转几天后又开始在睌上无法睡觉，而且胸闷。之后他偷偷的到街上小摊贩那儿去买零散的一支支的香烟，遇到人家不卖，他便极力的请求，说他很难受。对这些我们都没有太在意，只是有点生父亲的气，怎么又开始抽烟了呢？终于在无法忍受病痛之后，父亲悄悄到药房买了几片安眠药，以为可以帮助他入睡。在服药第二天，他开始出现虚弱的现象，我们都以为是药物的作用，一边责怪他不该私自买药，又安慰他说睡一觉就没事了。就在那个睌上，父亲又开始大小便失禁，在天快亮时，他要守了他一夜的母亲去休息，母亲刚一离开，父亲也永远的闭上眼睛。那一刻，没有人守着他。

父亲就这么孤独的走了，不知道临死的那一刻有没有害怕？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香烟？

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真想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