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齐物论》:子游曰:“敢问其方。”子綦曰:“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笄,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
“方”道理,“大块”大地,“呺”通号即怒吼,“翏”liu大风呼呼声音,“畏隹cui”高峻,“笄ji”柱头横梁,“污”水不流动的池塘,“謞”he箭头飞出去声音,“譹”hao哭喊嚎叫,“宎”深沉,“泠”清冷,“济”停止,“调调、刁刁”风吹草木动。
本段大意:子游问其中道理,子綦回答说,“大地吐气化作风,要么不出声,要么万窍怒吼,你应该听到过猛烈风声吧。风吹向险峻高山,吹进原始森林,孔穴树洞形状各异,像鼻子、嘴巴、耳朵、横梁方孔、猪圈、舂米石臼窝、洼地、池塘,这些孔穴树洞发出声音,像水流、飞箭、呵斥、呼吸、喊叫、嚎叫、低沉、叽叽喳喳,前面风声呼呼后面风声迎合,小风小回应,大风大回应,暴风停止则万窍寂然无声,你难道没见过风吹树木动的样子吗”?
这段话描述了“地籁”情形,也就是风吹万物生动形象,当大地风起,各种孔穴万窍被风灌满,发出不同声音,直到大风停止那一刻,世界突然寂静下来,“万马齐喑”,恍然隔世。
小时候放学回家,和同伴拿着筐子割猪草,有段时间跑到村边河滩上。先穿过浓密芦苇荡,到达开阔的河边沙滩上,空无一人,大风吹过,把篮子扔起,人向上跳跃,随着风儿前跑。
也领会过狂风大作,夏天暴雨如注,夹杂着大风呼啸,地动山摇感觉,仿佛世界要崩溃感觉。冬季大风凄厉,哨子一般,一阵强过一阵,仿佛世界都在怒吼。
当然,春天的风最是温柔,“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吹面不寒杨柳风”,春天的风让人温暖着长大。
庄子这里描写的“地籁”大地之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重点在于同样的大风吹过,万窍怒吼不同,他想揭示的是万事万物表面差别和内在共性,用来思考人要怎么面对大千世界。
这里稍微引申一下,把风吹起借喻为人的情绪,可见一个人情绪爆发呈现何种外表,又有什么后果,“万窍怒呺”会带给自己和别人什么益处吗?
前几天遇到一幕,在路边公交车等人,来了一家三口,小男孩十岁左右,似乎和父母走错了路,被父母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位父亲情绪爆发,一直说教孩子,“你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有啥用处”,“你不是觉得自己怪厉害嘛,走路都能走错”,“你要是在公司上班,三天就会老板被开除”,总之生气愤怒埋怨指责嘲讽刻薄一股脑发泄出来,足足半小时之久,那个小男孩倒是足够忍耐,就这样一言不发,不知是否会“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庄子这里描述的万窍怒呺之地籁,可以引申为同样风吹起,是和风细雨,还是狂风大作,是发泄自己没有满足的需要,还是共情处理人人都有的缺失,的确是个重要且无止境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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