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所,有人报案说剧团巷44号人家二楼东房传来异味,像是……尸体的味道。”
我整个人一哆嗦,尸体的味道……这也能行吗?“报案人可来了?”
“在门外呢,邱所。”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头顶的帽子扶了扶,看来这又是一桩大案。
在我的面前坐着的大汉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目光淡然,没有一点慌张的神色,要不是小李对我说他是来报案的,我都怀疑他是来所里喝茶的。
“那个,你可以开始了。”我们对视了很久,最终还是我按捺不住了。
“是这样的,剧团巷44号房是我家的,租给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我接连好多天收租他都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今天敲门敲了好久才发现屋里还是没有人,我反而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所以你就来报案了?那股味道……”
“我百分之九十九确信那是尸体的味道。”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我是入殓师,接触的死人还少么?”他在反问我并且白了我一眼。
这……好像也勉强符合逻辑,“那现在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我们一行四五个人跟着这位自称崔师傅的人来到了剧团巷44号,他说的“案发现场”在二楼,黑不隆冬的楼梯,狭长逼仄的楼道不禁让我的心跳加速起来。
还没到房门口,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一种腐烂酸臭的气息钻进我的鼻孔。
“小李,工具呢?开门吧。”
“不用麻烦,我有钥匙。”矮胖黝黑的崔师傅麻利地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熟练地打开了房门。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什么也没发觉。
门一打开,那种让人窒息的空气算是扑面而来,我觉得有点恶心,快速地捂住了嘴巴。
我下意识地开灯,却没有反应,屋里还是黑漆漆。
“灯泡坏掉了吗?”
“他一直没有交房租,我给他断了电。”
“我觉得你们可以看看厨房那个冰箱,我感觉尸体就在里面。”崔师傅轻描淡写地对我们陈述着。
越直白反而让我越来越害怕,我警惕地看着崔师傅:“你怎么知道在厨房。”
“我不是说了么,我是入殓师。”
这竟然让我有些无言以对,我的后背开始发凉,感觉崔师傅在盯着我,我始终觉得他不对劲。
我环顾了房子一周,屋里的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垃圾桶里竟然也没有垃圾,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要么说,这个小伙子的离开是蓄谋已久,要么说,是他走后有人来整理过?
我又仔细地嗅了嗅,更加笃定异味确实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我死死地看着那个冰箱,有点迟疑,还是迈了过去。
一拉开冰柜,零七八乱的人体部位赤裸裸地呈现在我的面前。上面还粘着红艳的血渍。
数了数,是不规则的七大块。
还没完全腐烂,我能清楚地判断出器官和肢体,而且可以判定,死者一个年轻的男人。
肌肤上除了一些糜烂之处,看不出一丝挣扎和打斗的痕迹。我带上手套,拿起了男人的小腿,修长笔直,看起来并不弱不禁风。
“你说这个房间租客是名男子?”
“是的。”
“那他现在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来收租才发现他不在的。”
“你有既然钥匙怎么不自己进来看?”
“因为我知道里面死人了,不想破坏案发现场。”
“你怎么知道死人了?”
“我是入殓师,我闻到了味道,警官,这个问题我已经重复三遍了。”崔师傅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蹙着眉头看着我,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烧。
“我们大概了解了,请您把门锁起来,替我们保护现场,我们明天再过来。”
小李打包着碎尸,我们打算夜里把这些送去检验。
“好,明天你过来的时候我还给你开门。”
我呼吸紧促起来,佯装自如地对崔师傅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现场。
刚回到家,小李就打电话过来了,“邱所,住客确实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八岁,不是本地人,是xx省的,未婚,本来在格泰公司上班,最近几天消失不见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眼皮跳个不停,脑子里满是崔师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蛋。
男子,男子,为何去要杀害一个男子?情杀?或者说死去的人就是……
我捂住了嘴巴不敢去想象,一切还要靠事实来说话。
那一天,我一夜没闭眼。
一大早去局里,就听见大家议论纷纷。确实,分尸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凭着味道来报案倒是新鲜。
我们又出发去剧团巷,但是我们并没有提前通知崔师傅。
把街坊邻居问了一圈,关于44号房客,关于崔师傅的为人。
大家纷纷表示崔师傅为人和善,但此房客貌似早出晚归,所以和大家都不是很熟。
准备联系崔师傅,他反而自己来了。
“你们真是,来也不说一声,走吧。”他想是去轻松的饭局,被他这么一说我浑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
这一次冲了电费,又去房子里晃了一圈,没有半点线索,因为房间整洁得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我很失望。
突然接到法医的电话,他表示,尸体丢失了心脏。
这一切仿佛好像都说的通了……为了钱而杀人,出卖器官……所以是连环案?
不过稍微能让人平静一点儿的是,死者并不是那个叫大川的租客,不知道为何得知这个消息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大川。
但更让人发指的是,我们收到了一起失踪案,通过证实,大川房间里的死者正是失踪者。
死者的家属跟随我们来到殡仪馆,看着发寒的尸体直接晕倒了。
经调查,大川与死者是同事关系,死者平时为人随和,谦逊可亲,工作认真,与大家关系都良好,并无纠纷。
最后,我们排除万难找到了大川,比电视机那种追踪案仿佛轻松许多。
冰冷的审讯室里,我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格子衫,牛仔裤,一双普通的帆布鞋。
“大川,你可记得刘xx。”
“记得,我杀了他,挖出了他的心脏。”
这让我很是头疼,如此坦诚。专业素养总警惕我他是被人要挟了。他一直垂着头,这更使我无法接受他是一个杀人魅魔的事实。
大川,我们希望你能如实交代。
警官,我说的是事实。
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他,并挖走他的心脏?
他不再言语,一直搓手。
审讯无疾而终,当我我第28次问他这个问题时,他还只是冷冰冰地回应:警官,我这都是事实。然后就不愿意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嗯,总归会水落石出的。
他保持沉默,然而,审讯时间又结束了。
“先把他带下去吧。”我本不该带情绪,还是无奈地用手撑住了头,用余光瞄了大川几眼,他憔悴地站起来,莫名其妙地冲我笑了笑,还是那种礼貌的微笑。这不禁让我后背发凉。
回到家,我拿着大川的资料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找不到任何切入点,关于他犯罪的动机。
距离案件发生已经一个多月了,近来没有丝毫进展,让我心急如焚。
崔师傅却在这时打电话过来了:“警官,案件可有结果?”
“还没有。”我坦白地说。
崔师傅对这案件超乎寻常的关心不禁让我莞尔,心乱如麻。
“警官,我有东西给你。”
我刚准备挂断电话,崔师傅一句话让我瞬间清醒过来,好,我马上过来。
崔师傅给我的,是一封皱巴巴了的信。
我打开:
我真的是一个超级失败的人呢,二十几岁了还一事无成。女朋友跟人跑了,她说我神经大条不懂浪漫,父母总是打电话给我抱怨,说我的没用无能,朋友也渐渐离我而去,因为我够不上他们的圈子。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我的拼搏不仅没有成果,反而换来一路换来了更多的讽刺和嘲笑。
想当初,我也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看别人会微笑,看万物都很明亮,那时候,我也是一个不畏艰辛的人,相信一份耕耘一分收获。
后来不知道从哪天起,我慢慢麻木了,我机械地重复着一切,生活却毫无起色。我看周围的一切慢慢地都变成了灰色的,走在街上看到天地在旋转,脑子里总是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回忆。我感觉好像生病了或者说是死掉了,失去了心动的能力和对一切事物的渴望。
我听说,人一旦失去心脏,就会失去感知力。
难道这就是失去了心脏的感觉?因为我快要死亡了吗?
我不管,我要好好活着。所以我决定去偷一个来,偷一个鲜活的来。你说那样我是不是就可以活过来了呢?
如果你能读到这封信,那么,谢谢你还惦记着我。
我看完,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无法保持冷静。
崔师傅用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然后说,这是之前他交给我的,他说他要去出差,叫我把这封信交给第一个来找他的人。可是……没有人找他。我抱怨他房租没交,就忍不住读了,便有有他会杀人的猜想,但是不敢笃定,就报案了……
“那信你之前怎么不给我呢?我有些狐疑烦躁不安地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害怕我的猜想是错的,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崔师傅被我吓到了。
确实,我也无法从如此纯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杀人的邪念……我……
我把信交给大川,他没有一丝的惊讶,微笑地看着我。我的心开始在隐隐作痛。
“你可知道偷心犯法?”
“警官,那你说是谁偷了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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