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郎和次郞已经二十岁了。
在成人节的这一天,爷爷和奶奶都起来的很早,他们就像一般人家打扮小自己家的小猫小狗一样,给太郎和次郎各自都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千万别以为给两个成人的男孩子换上一身新衣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两个孩子跟正常的孩子不一样,他们只习惯于自己身上的气味,如果换上了新的衣服就会哭闹上好几天。当然哭起来也跟一般人不同,他们的哭叫声就像小猫小狗一样,只是吱吱哇哇的乱叫,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就连他们自己的父母也同样地不明白,能够听得懂他们俩个特殊语言的人,只有他们的爷爷和奶奶了,当然孩子的姑姑也算一个。
太郎和次郎都是脑瘫的孩子。
他们从一生下来就同别的孩子不一样,妈妈惠子在怀上他们的时候,每天都在扒金窟里赌博。抽烟、喝酒、嗑药并且寻讯滋事,这也是惠子的特殊爱好。惠子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就是性格比较狂野,同田中搞到一起也是纯属偶然。
这一天惠子在扒金窟输得很惨,她把自己做临时工挣来的一个月的工资,没用上一上午的时间就输得尽光了。她甚至连自己的中午饭都不知道到哪儿去吃了,因为她自己的兜里已经蹦子儿皆无。她心灰意冷地坐在扒金窟的休息室里抽烟,一支烟已经吸到了过滤嘴儿上也舍不得扔掉,懊悔之中都闻到了过滤嘴儿上焦糊的味道。肚子也是在咕咕咕地乱叫,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不仅仅是把兜里的钱输得精光,肚子里也没剩下一星半点的东西。惠子把最后一根烟的烟屁股扔到了烟灰缸里,心里想着到哪儿去蹭上一顿饭?琢磨了大半天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够请自己吃上一顿饭的朋友了。
“八嘎!”
她狠狠的骂了一句。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想骂别人,只是有点后悔自己缺少理智的行为。太不谨慎了!过去无论怎么玩儿,自己都会想着给自己留出点饭钱哦,这一次确实有些太过分了。她想起了风俗店里田中店长的劝诱:
“到我这里来,保证你月收百万以上。”
“你就是干临时工一天一结账,我一天最少也给你五万元,无论你自己有没有客人。”
他妈的,好像只有这一条路了。惠子想。
惠子有些不情愿地向风俗店走去,她的心里乱得很,今天晚上房东那老东西,肯定还得到自己的房间里来磨叽。已经足足三个月没有交上房租了,房东那个老男人好像也没有急着要,但是每天晚上都要到她的房间里来磨叨两遍:
“房租不着急,你如果肯嫁给我,你就是老板娘了。”
他妈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居然也想老牛吃嫩草。惠子看见他就打心眼儿里恶心,可是又不能直接把他赶出去,毕竟自己欠人家房租,感觉有点儿嘴短,一想到这些事儿,惠子的心里就更加地烦恼了。
管他呢,总得先去喂饱自己的肚子。
(2)
田中经营的这家小天鹅浮世风呂,生意还是蛮不错的,他不大不小也是一个二老板。社长对他很器重,因为他自己就有充当猎头的本事,店里许多漂亮的姑娘都是他直接劝诱来的。当然他自己也是一个小帅哥。
田中虽然是一家风俗店的店长,但是同样和惠子住在同一所破旧的公寓里,早早晚晚经常会碰头见面。最主要的是两个人都喜欢玩扒金窟,交流各种赌博经验也是常事儿。不过最近惠子好像是故意的躲着田中,因为她觉得田中对她也是图谋不轨,只要是碰头见面的时候,就经常劝诱惠子去自己的风俗店里工作,这事儿惠子一直没有加以考虑。惠子自己心里想的是:
“能够交个朋友还不错,想拉我下水那就免了吧!”
惠子在自己的心里,还是比较喜欢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帅哥滴。
“不想请我吃顿饭吗?”
对于惠子突然的出现,田中倒是造得一愣,田中的身边并不缺少漂亮的女人,店里的姑娘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搞来的,跟自己也都曾经有过一腿半腿的。不过惠子姑娘好像同别的姑娘不太一样,她的性格虽然狂放粗野但是绝不淫荡,她好像不是一个轻易跟别的男人上床的女人。
所以田中每次看到她,都免不了有点小紧张。
“这还用说。”
田中接着惠子的话茬高兴的说。
“只要惠子你自己喜欢,哪一家店铺都可以领你去,我不怕你宰我!”
晚上惠子自己主动地去了田中的房间,她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从那一天夜里开始,惠子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田中的房间。
他们到底是结婚了。
(3)
结婚后的惠子更加地变本加厉了。
结婚前已经签署了婚前协议,做饭收拾屋子等家务活全由田中自己来做,惠子好像只负责晚上睡觉这一个活儿,只要在床上伺候好自己的男人,田中就一点意见都没有了。
他们俩个人谁也没想到,惠子竟然早早的就怀孕了,明明是有采取了避孕措施。让他们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居然一下子就生产了两个脑瘫的儿子。
小两口顿时就崩溃了……
两个大人扔下了这两个脑瘫的孩子,他们一起去了东京。爷爷奶奶也没辙,总不能把两个有病的孩子掐死吧,只好就承担了抚养两位脑瘫孩子的工作。孩子的姑姑自己也没有生育,时不时就会过来帮助自己的爹和娘。两位脑瘫的孩子就在没有自己父母的情况下渐渐的长大了,并且病情好像是越来越趋向恶化,好像根本就无法治愈。他们只是个头儿和体重不断的见涨,智商一直等于三岁以下的孩子。
一个孩子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感觉比另一个孩子还聪明一点儿,另一个孩子眼睛勉强可以看得见,但是却又什么都不明白。多亏有政府的残疾人津贴,家里人也就坚持下来了,两个孩子一直在爷爷家里养活着。但是爷爷奶奶的和姑姑的辛苦,也是让一般人都承受不了的。小的时候还可以抱到公园里去玩耍,过了十岁左右,两个孩子就已经变得长拖拖地又懒又重。爷爷奶奶和姑姑,已经没有一个人抱得动他们两个人了。他们开始到处寻找两个孩子的父母,想让他们回来给拿上一个主意,可是一直渺无音讯。
(4)
两个孩子的成人式刚过,爷爷就带着遗憾去世了,他应该是累死的。紧接着奶奶又有患上了重病,医生说已经是癌症的晚期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她活到了现在。两个孩子的姑姑:上要伺候老人,下要照顾两个脑瘫的孩子,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就在孩子的姑姑没有一点办法,考虑是不是送他们去残疾人福祉中心的时候,孩子的父母突然就回来了。他们是回来离婚的,因为惠子已经厌倦了东京风俗店里的工作。她想自己照顾两个孩子,因为两个孩子的政府津贴要比一般女人的工资还要高,这也是惠子听到别人告诉她的。田中在东京也干不下去了,他在经营风俗店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黑白两道场面上的大人物,再在那里继续干下去恐怕生命堪忧。
到了家里惠子首先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澡习惯性地在房间里一丝不挂地走来走去。孩子的奶奶看到了儿媳妇这付样子,躺在病床上不停地叹气,这样一个女人实在让她不放心。惠子一身花里胡哨的刺青让孩子的姑姑也心惊胆战,孩子的姑姑就跟自己的弟弟商量:
“还是把这两个孩子送到残疾人福祉中心去吧。“
“这样的女人肯定无法抚养两个孩子,我和咱妈已经力不从心了。”
田中无所谓的说:
“愿咋咋滴!“
“反正我是不管。”
惠子每天仍然奋战在扒金窟里。她只想要孩子的抚养费,并不想照顾这两个孩子。
孩子的奶奶在百般无奈之中痛苦的离世了,临死都没闭上自己的眼睛。两个孩子好像突然间就懂事儿了,他们的哭声超过了葬礼上的任何人,这类似于野狼嚎叫的哭声里充满了痛苦的悲鸣,就连他们的父母也都听出来了。
哭得他们心惊胆战。
葬礼上孩子的妈妈一直忙活着,只有她一个应付着大家的吊唁,看到她忙着把所有的份子钱都收敛到自己的提包里,孩子的姑姑就下定了自己的决心。
你们两个还是走吧,你们根本就带不了孩子,还是由我来做孩子的监护人吧。
田中二话没说就搬了出去。
惠子考虑再三,自己实在没有这个耐心去伺候这两个孩子,送进了残疾人中心自己也就一分钱也捞不着了,思前想后真的没有什么甜头,再说孩子的监护人早就让给孩子的爷爷奶奶和姑姑了。无论走到哪儿,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再要回监护权。还是见好就收吧,葬礼上也敛了不少的钱,既然大姑姐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也就无话可说了。反正田中的父母也没留下什么财产,看着那两个脑瘫孩子丑陋的样子,自己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惠子紧跟着田中也离开了。
(5)
孩子的姑姑也挺为难。
男人跟自己结婚十多年了,也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为了这事俩人也没少打嘴仗,这一次看到女人又把两个脑瘫的孩子留了下来,男人就火冒三丈,一赌气这个男人也跑路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两个脑瘫的孩子,根本就无法生活。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两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一个个都养的膘肥体壮,每一个人都有八九十公斤重,一个女人根本就搬不动他们。他们连自己起床穿衣服都不能自理,作为一个女人,姑姑已经实在不好意思一个人给他们俩个洗澡擦身子了。姑姑将他们俩个人送进了残疾人福祉中心,为了生活,姑姑也到福祉中心找到了一份工作。大家伙对她都很熟悉,也知道她特别有耐心,而两个脑瘫的孩子也确实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她。
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病情根本不见好转的脑瘫孩子,突然就张嘴说话了,他们居然学会了叫妈妈。
并且他们俩跟所有的脑瘫孩子都不一样,他们只是管自己的姑姑叫妈妈,遇到其他的工作人员,仍然是吱吱哑哑的不知说什么。而其他的脑瘫的孩子,见到任何女人都会张嘴叫妈妈的。中心里最大年龄的脑瘫孩子已经超过四十岁了,但是他们实际的大脑年龄仍然是两三岁左右的样子。
孩子的姑姑哭了。
(6)
让孩子姑姑更没想到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到了残疾人福祉中心训练了半年以后,两个孩子居然自己可以起床穿衣服了。并且已经可以磕磕巴巴的表达自己的需要了,只要是自己饿了就会不断地说:
“吃、吃、吃、”
还可以拍着自己的肚子说:饿。
孩子的姑姑突然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把他们两个送进来,以往的溺爱算是把两个残疾的孩子坑了。经过了一个阶段的电疗和按摩,两个孩子渐渐的站了起来,并且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孩子的姑姑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太郎和次郎过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残疾人福祉中心为几个同月生日的“小朋友”举办了一个特殊的生日宴会。两个孩子和一群同样的脑瘫孩子围在一起吹蜡烛,然后颤巍巍地举起一勺蛋糕送到了姑姑的嘴边,并且使劲的喊着:
“妈妈吃......!”
孩子的姑姑立时高兴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哽咽着咽下了这口生日蛋糕。姑姑一把就搂住了两个比她高出半头的孩子,她感到了两个孩子的温度。
整个宴会大厅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7)
听说惠子又重操旧业了。
离了婚的两个人并没有分开,他们两个就像是一个是瘸子一个是拐棍儿,如今谁也离不开谁了,他们离开了这份风俗业的工作好像就不能生活。无论是时间上还是收入上,什么正经的工作都无法满足他们两个人奢侈无度的生活。田中仗着自己过去建立起的人际关系,专门为惠子拉来不少有特殊性趣的客人。这些客人都是这座城市里一些有特殊性需求的老男人,这些老男人都格外地喜欢惠子那一身光彩夺目的刺青。
即使是这样,俩个人仍然是欠下了许多的高利贷,这种生活也没有维持上几个月。
两个人就再一次的失踪了。
(8)
太郎和次郎生日的这一天。
孩子的姑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一条消息,她怕太郎和次郎听见或看见,马上就关掉了房间的电视机。
安排两个孩子睡着以后,她马上跑到另一个房间,并且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中温泉杀人案的跟踪报道,播放了将近一个小时,孩子的姑姑什么都看明白了。
惠子已经被人杀害了,跟她躺在一起遇难的正是自己的弟弟。让法医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的是,这个女人的整个皮肤几乎都已经被人剥光了,就像被扒光了一身衣裳,露出红瞎瞎的肉身。杀人凶手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这让警察叔叔都很难解释。
“凶手非常专业,女人膝盖以上颈部以下的皮肤,都被利刃剥离的干干净净了。”
应该是熟悉解剖尸体的医生干的事情吧?
漂亮的女法医有些疑惑不解地说。另外、两个人生前都吸食了大量的毒品,是在强烈的制幻中被人杀害的。
现场的老警察也搞不明白。
“这得是一种什么样的仇恨,一定要扒了皮才能泄愤呢?”
不过查清楚两个人的身份,并没费什么太大的周折,两个人在警察署的电脑里都留有案底……两天以后警察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只是问了一下孩子的姑姑,愿不愿领取两位受害人的尸体。
这个女人拒绝了警察的要求,她说自己不想接触这两个人。活着的时候不想,死了就更不想了。无论警察怎么解释她都不听,并且示意让警察赶紧离开,不要让两个孩子听见这件事情。
她不想让刚刚明白点儿事情的孩子再一次受到伤害。
警察只好把两个人炼了。
至于为什么被杀害的女人让人剥去了她的皮肤。这位已经变得很冷静的女人,如实地告诉了警察。
“那只是一身刺青,据说她活着的时候,有人很喜欢。”
“弟弟在世的时候好像说过,曾经有人肯出大价钱收买惠子的刺青,不过要活着扒下来才会有价值。”
“看来真的被人活着扒下去了,两个人都应该是罪有应得吧,更多的事情我也就不知道了。”
警方恍然大悟。
漂亮的女法医也证实了这一点。当然对于这种事情,两位脑瘫的孩子仍然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好像仍然是停留在两三岁的童年里......
也许很幸福吧!
(完)
老顽童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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