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中国古代之变法,以商君为最,张居正次之。
若论变法之人,公孙鞅、王安石、张居正皆是一时才俊,冠绝天下。其苦心为国,一身清廉,雍容大度又以王安石为最。然商君以求功名而强西秦,张居正兼谋私利而兴明朝。唯有王安石,一心为国,操劳成疾,一身清廉,虚怀若谷而法不得行,时也?势也?
商君之变全赖孝公,以铁腕镇群臣,逐权贵,责太子,上下一心,君权集中,商君言即孝公言,孝公言而秦之上下莫敢不从。法一出而令必行,时人莫敢议也。及秦强,在野之民,在朝之臣有目共睹,故商君虽逝而其法仍行。
张居正之变亦然,时万历新立,新君年幼,太后以举国之重托与叔大,君令相出,以宰相之身行天子之事,而天下莫敢遑议。及功成,虽出内阁,然终其一世,帝终畏之。
可见,变法之成在于强权、成效。有强权则法令出,见成效则塞天下悠悠之口。
再观王安石,怎不令人扼腕而叹之?好好一个擎天之柱竟不能施展抱负,不能见容于时人,不能受誉于后人。新法甫出而台谏纷至沓来,屡罢台臣而天下哗然。新政既施,朝中显贵,在野老臣,后宫妇人皆极恶之,君令虽出,而抗之者有也。法虽行,而上下不齐心,其位不得人,以言语谩骂者有之,借新法谋私利者有之,阳奉阴违者有之,可谓处处受制。虽勉力而行之,当时才俊亦皆不屑效力,介甫处境何其难堪也!
及罢相,二府换人,法虽仍行,又怎及介甫雷厉风行?
新政初行焉有尽善尽美之理?虽有不足,补之可也,然士大夫之流以一弊而否全局,岂不令人寒心?十数年苦心经营至永乐一败,可谓英雄垂暮,有识之士不得与政,法虽存而实亡矣。及至神宗薨,则大势去矣。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焉有不废新法之理?可叹介甫一生心血尽付东流。元祐更化,则宋之中兴难矣。
观名臣多出于开国一代,当其时也,取士以实才,非如太平之时,天下士子熙熙攘攘,多为利来,空有满腹经纶而无治国之实才,果能治国安天下者几人?实为天下苍生百姓者又几人?纷纷扰扰不过为利所趋,只图安享太平,哪顾天下兴亡?
一代英才,空有治国之术,徒怀报国之心,而其事不成,其功不立。十数年新政国渐强而民犹怨,国库丰而百官恶,实为可叹。
敢于兴变法者,非天纵英才莫敢当之,盖因变法者需有三物其法方行。其一,胆识,弃祖宗之法而行新法,若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置生死于度外,则法不敢行;其二,强权,若无至高之权,令虽出而天下不从,则法不能行;其三,坚毅,但凡世人只知居安而不知思危,新法出而世人多怨,变法者若不能坚守,任他天下纷说而势在必行,则法不可行,虽行必败。
介甫生不逢时,可悲可叹!商君得遇孝公,鞅之幸耶?秦之幸耶?虽受车裂之刑,必不悔也。
注:王安石字介甫,张居正字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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