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深渊的人

1

“为什么想要催眠呢？”钢笔敲在桌上的声音有些突兀，咨询师看着林望似是要将他吞没在那无尽的眼波。

林望，凝望，注目远望。林爸爸本以凝望未来作美好期盼，无料这凝望的却是深渊。

“我做了一个梦，五年了，断续做着，我不禁想这是要给我什么启示又或预判，可就在一年前，这梦停止了。”“哦？说下去。”

林望深吸一口气，放下从进门起就举着的水杯，理了理裤子上的皱褶，“我爱上了梦里那个说要带我走的男人，我想见他，我想带着潜意识去阻止我说不，若我跟他走，这梦该是怎么样。”“你要知道，催眠不过是让你回忆起，而非重新做一次。”咨询师摇摇头，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无非是分不清现实梦境，寄以希望于梦中，想逃离现实。

“你只管催眠就好，钱我会付。”林望并不想多说，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会感同身受呢？咨询师本就只需按他要求来做，事毕收钱。

“好，那就签字吧，一切后果自负。”咨询师也不想多言，他确为心理医生，但一个不需要他开导的病人又何须多做口舌。

2

一场静谧无声的电影谢幕，一身黑袍的男人登上游轮，眼见那船即将起航，林望才是听见那男人的声音。

“你跟不跟我走？”“不了。”

不，不是这样的，林望心中大急，张张嘴才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不由舞动了身体，许是那股信念过于强大，林望的手臂挥舞了起来。他终于听到那男人说第二句话了，这五年来，他留给他的始终只有那一句话。

“这是怎么了？”虽然还是怎样都看不清那男人的脸，但林望很确定男人的脸上一定挂有笑容。

还是，没有办法说话啊。林望有些丧气，不免低垂了眼眸，这身子是他的又不是他的，果然，催眠也是无用功。

“这一次是想跟我走了吗？”男人缓缓走向林望，一把将他抱起，“那便走吧。”

即使是在他怀中，抬眼就可以看见他的脸，可他的脸又好像被大雾遮住，林望怎样都是看不清的。

笛声悠悠起，扬帆渡江河。

是从未见识过的新鲜世界，好像那里的空气都与以往感受到的不同。

游轮是驶入迷雾，漆黑一片，林望已经有三天没有见过那男人了，这船上安静的可怕，不见人影。

林望再也按捺不住了，这梦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她已经可以操控自己的行为举止了。

“嗒…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走廊终于走到了尽头，尽头是一道房门，林望停到房门前的那一刻，那嗒嗒的脚步声也停止了，林望知道：声音就是来自门后。

“这是在梦里。”又惊又怕，林望安慰着自己，只手抚上门把，眼见就要得知门后的真相了，男人出现了，“你在干什么？”言语中没有丝毫温度。

林望扭头，她迷朦之中仿佛有些看清了男人的脸，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男人她一定见过。眩晕感来的生猛，来不及思索，林望就已晕倒在地。

3

林望再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心里发毛的感觉在提醒着林望她已经置身险境，而所有的真相，林望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一定就藏在那扇门后，一定是。

嗒嗒的脚步声又响起了，却不似之前那么平静，那人好像在逃跑，他的身体一定受伤了，林望听得出来。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船上的人呢？那男人究竟瞒了什么？那门后面究竟有什么？…”

一个个问题在林望心里炸开，推着她去打开那扇门。再来到那扇门前，林望扶上门把的手有些僵硬，那嗒嗒的脚步声就停在门后，仔细听还能听到似有似无的微弱呼吸声。

随着门的缓缓打开，林望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门后也是长的望不到头的走廊，连两边的挂画，花瓶的摆设，都和林望身后的走廊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而是倒影，就好像照镜子一样，那么…”林望还是想不通，也许是梦的虚幻吧，这个念头在林望见到那脚步声的主人时轰然倒塌。

“跑！快跑！”林望大叫，不，应该说是和林望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大叫，她的腿已经鲜血淋漓，浑身血污，林望可以看见伤口处的深深白骨，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人突然像疯了一般，坐在地上的身子不停向后蜷缩，牙齿都在打颤，碎碎念：“他来了…他来了…”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看着林望，眼神里饱含绝望，“你要下船，必须下船，活下去，跑阿！”林望不知所措，疑惑让她没有任何行动。

终于，她听到了：刀尖划地的声音，昏黄灯光照耀下的墙壁上有一个黑影正在缓缓变大。

林望再好奇她也知道不能以身犯险，若是身亡那么这次的催眠就毫无意义了。林望尝试拖着那个女人朝门外走，只要关上门就一定会有逃生的机会！那个女人却笑了，脸上滑落的泪珠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什么，“没用的，只有杀了我，你才能出得去。”

“去找那个男人，杀了他！”那女人留下这么一句就没了生息，林望也没有时间去思索什么，刀尖划地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她只得转身出了房门。

然而，关上了那扇门，不代表这一切就已经停止了。

4

没有多余声响，只有刀插门的声音，一下一下，不急不缓，挥刀的人好像一台机器，只会重复动作，以冲破阻拦他前进的大门。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我会找到你的。”林望的情绪有些失控，那些事情就像巨石一样压着她，喘不过气来。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压抑的让人慢慢迷失，成为一个疯子。

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这么多问题这么多未知，跟你走的结果就是这样吗？”林望蹲在地上歇斯底里，她本就是带着主观意识进入的梦境，她完全无谓自身的生死，可是…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再继续梦下去的必要了。

门到底是破了，手起刀落，丝毫没有犹豫，那人脸上蒙着黑袋什么也看不清，恍惚之间林望好像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5

林望醒了。

“为什么想要催眠呢？”钢笔敲在桌上的声音有些突兀，咨询师看着林望似是要将他吞没在那无尽的眼波。

“我出去抽支烟。”林望落荒而逃，是她迷失了还是这个世界迷失了？

烟雾缭绕之下，林望看向窗外，这世界依旧车水马龙，可她知道，没有结束。

那个梦，也许是让她清醒了，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