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脆的马铃声从门口传来,是这个向来缺乏生气的小镇少有的,那就是来了远行的客人。白衫的清朗男子从容迈入门口,店小二哈着腰迎了上来。还未开口,那主说道:上好的竹叶青,拿来。掏出一把碎银,甩给伙计。环视四周后,径直走向那清冷的一隅。男人潇洒的坐下,几乎无礼的直视叶行的眼睛。叶行此时还沉浸在窗外华美的西山晚景中,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未察觉。
男人细细看着浑然不知的叶行,半晌后缓缓道“寒小姐让我捎话来,游安园失了大火”话音刚落,叶行那双怒视的眼睛便瞬间撞上和满含笑意的眼睛。转而,叶行的嘴角却含着一股笑,似乎是不信这话,也似乎只是对眼前男人的不屑。“准确来说,是我烧的,我放了火,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她...”话还没说完,刹那间发着白光的剑便已指在男子咽喉处。“她怎么样了”“她很伤心,几天不肯见人”那双拿剑的手抖了一下,软了下来。“这些年你浪迹纵己,到底沾染了不少女子,不知你还能否想起,日日守在游安园的寒小姐”“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你以后只管在江湖,不必再挂念那里了”“是吗?你今天来了就不要想着安稳离开”“那倒要看你这顽少功夫增进了几斤几两”话音落下,两股极强的气爆发开来,桌子竟赫然从中裂开。男子微微一笑,洒脱道“西山寻酒亭,我等你”,“是个好地方”男人仰天大笑,出门跨马而去,风铃声依旧,只是留下满堂惊愕的酒客和面沉如水的叶行。店小二追出门外,提着青瓷的酒罐,看着远处已成黑点的客人,又看看叶行,张口结舌。
西山,阳面种满桃木,阴面植有枫林。相传是某位隐居江湖的巨侠所造。说来也是有趣的一事,几年前,镇里上山取泉水的伙计,看到一个垂死的苍老农夫躺在新挖的深深的坟坑里,伙计好奇上前去看,农夫好像有事要交代,伙计凑近些,看到放在土堆后一个锦布包就的物什,农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锦布,头一歪,死去了。第二天,伙计在镇上最好的酒馆阳春楼喝的烂醉,说漏了嘴,引得几个无赖后生翻遍了西山,只找到一个青草庐,浑然不见伙计说的坟墓。
此时,西山山峰的寻酒亭,趁的一番好暮色,整座山恰分阴阳,男人歪倚在栏杆上,半口半口灌着酒,来小镇的前夜,他在此住了一晚,享受了一番清冷山风。隐隐的脚步声从林木中传来,男人歪头去看,似笑非笑。“倒是让我等了好久”叶行抽出宝剑,将剑鞘远远扔去,“酒是好酒,却煞了一番好景”男人翻身下来,脸色瞬间变得寒冷,“叶行,我今天来,是想带你头颅走的”“那就少废话,亮你剑来。”男人缓缓抽出腰中软剑,用力一抖,“唰”,剑绷的笔直。“呔”叶行已是耐不住火气,使剑急刺来,男人飘身后退,轻功绝妙,三步便踏上寻酒亭之顶,叶行纵身飞跃,轻功毫不逊色,稳稳立在男人对面。男人咧嘴一笑,捏着剑刺向叶行,手腕翻飞,软剑拧出几朵凌厉的银花,叶行晃身躲过,迎剑而来,化守为攻,剑意化作几道白光,和男人焦灼的缠斗起来。此时西山枫林起了大风,满山摇晃的红叶欻欻作响。而反观那亭顶,已是三十几个回合走过,大风劲头过去,二人攻势渐缓,男人挑下一缕衣衫,紧系在滴血的手腕处。而叶行,上衣几乎被搅的稀烂,他索性全然扯去,露出线条分明的上身,疤痕纵横。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男人和叶行互相凝视着对方。“哇~”一声凄厉的叫声从山下传来,那归林的暗鸦打破了这寂静。两人几乎同时向对方刺去,脚步翻飞,轻功尽展,飞斗在半空,“叮~叮~”火花闪烁,两人你来我往,交身换位,好似两只凶狠的白隼。又是几十回合,叶行卖了一个破绽,向后退去,两人分别落阴和阳的两界。“比我想的要难些,不过还好”男人看着叶行血迹淋淋的左臂。“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叶行横剑在前。“那你可要看好了”男人长啸,疯狂扑杀而去,招式却是丝毫不乱,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攻势达到巅峰,叶再也不再藏半招半式,赴身和男人斗作一团...
时间回到两月前,暮夏的夜晚,暑气逐渐消散,风一吹,已是夹杂些微凉气。寒府深处的游安园,百花盛开,香气氤氲,瀑布流水潺潺。一道紫衣身影独坐在古朴的亭下,身形隐约,哀伤可见,长久之后,仿佛对着某人,掏出一把长笛。游安园外,大树上倚卧的男人,猛灌了一口烈酒,留下两行清泪。长笛在那道身影的吹奏下,悠扬的笛声如同山野间盘旋的白鹤,绕着游安园飞入青天。男人猛然翻身,化作一团黑影消失在雾色朦胧的深处。
最后的光彩将要从西天消逝,月亮清晰可见。此时,偌大的西山一片寂静。寻酒亭上横躺着两个血人,都大口大口呼着气。大约一炷香,元气稍稍恢复,“我杀不了你,咳~咳~,但你记着,寒小姐每一笔账我都算到你头上”男人俯身吐着鲜血,喘着粗气说道,然而丝毫不影响此话的决断。从重重的声音可以听出,男人几乎是摔下亭顶,凄惨月光下,他血迹斑斑的手拽走静静躺在栏杆上的酒囊,踉踉跄跄的跌下山去...
那位久住在小镇的客人走了,客人结了几个月的酒钱,依旧如冷冷的世外人一样。酒客们都知道他走了,但那寂静的角落依旧无人去坐。有登高望远的游客看到客人去了南方,一袭白衣黑马,卷起茫茫黄尘。
是江南吗,去赴江南无双的秋景。镇上游吟的诗人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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