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左岸

故事｜左岸

    　好吧，其实我什么也不是。

　　毕业典礼那天晚上，我只是咖啡店露天座位上的一个淡淡的身影。我等着雨停下来，这场大雨是她离开我时开始下的。

　　她起来了，走到窗前去打开窗户。她一打开窗子，月光就射进了房里，好像它是早就在窗外守候着的。

　　夜是清凉、寂静、明亮的。正在窗子前面，有一排剪顶的树，一边是黑暗的，一边是银色的明亮的。

　　在黑暗中的树那边稍远的地方，是一个有露水闪光的屋顶，右边是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它的枝干是明亮发白的，在它上面，在晶莹的，几乎没有星的，天空中，是一轮几乎是团状的明月……

　　几个小时以前，我们在咖啡店最后见了一次面。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笨重的沙发后面，但穿着大衣，让人觉着她真要走了。我坐在她对面的那张椅子上。乳白玻璃灯光线很强，晃得我眼睛睁不开。

　　“好吧，一切都结束了……”她叹了口气说，桌上摊着一张照片。

　　“你会怎么处理这些同学录？”我手臂一挥指着那书架问道。

　　“我要把它们留在这儿。而我并没有想要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她迅速环顾四周。

　　通向邻室的落地门敞开着，看得见里面那张绒面磨旧了的长沙发、壁炉、以及一面精致的镜子。我们经常在这间屋子里等候。地板上铺着一块地毯，靠近窗户的墙上挂着一幅泛旧的油画。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这么说，你保留了这些，包括我们的约定？”

　　“对……我不时会回到这里来，而这里就是我落脚的地方了。

　  她若有所思地把咖啡递给我。

      “我觉得保留原样，心里会好受些。”

    因为，我们在一起已三年有余。她的父母创办了这家咖啡店，不过现在看来是属于她的了，在我之前与许多人共过事。

        我们的之间就像大家所说的无话不谈。她很乐意地一再说，而现在一切都发生在我们之间。

　　“你认为你能一个人在其他的地方生活吗？”

　　“当然能呀……”她似乎有点力不从心。

　　“你不会厌烦吗？”我轻轻地泯了一口咖啡。

　　“不，我认为，总有一天你得回来的。”我站了起来。

　　“哦，不好意思，我的火车二十点五十五分开。我们应该还有时间喝一杯。”她看了看腕表，便起身。

        她在我前面顺着过道走到衣帽间，一个装得太满合不上的黑色皮包放在地上。她拿起包，用一只手托着它。

　　“你没有行李吗？”

　　“不，我已经提前寄走了。”

      她打开铁质的大门，我也关上衣帽间的灯。在楼梯口，她迟疑片刻，然后关上了门。听到这金属的咔嗒声，我的心缩紧了。这声音标志着我生命中一个漫长时期的结束。

　　“这叫人情绪低落，是吧？”她回过头对我说。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方大手帕。

　　“我就留下它吧，你的手帕，祭奠我们的故事。”她对我说。然后她锁了门。我们沿着林荫道一直走到中心广场。天黑了下来，尽管已进入冬季，空气还很暖和。

　　我们在中心广场的咖啡馆的露天座上坐了下来。我说我喜欢这家咖啡馆，因为它的椅子和以前一样饰有凹槽，而且我们在这里第一次相遇。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我喝了一口加水白兰地，然后问她道。

　　“我吗？我找到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新的生活方式？”

　　“对，我过去生活的太……”

        她用一种故作庄重的语气讲了这句话，我听了微微一笑。“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将寻回你的过去。”这一次她是郑重其事的跟我讲，这使我很感动。

　　“可是你看，我在考虑是否真值得这样做……”

        她沉默了，她在想什么？她本人的过去？

        “我给你一把咖啡店的钥匙。你可以不时去一趟。这样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她递给我一把钥匙。

        “到了就给我打电话吧。告诉我……你过去的事……”我说完便站起来和她握手。

　　“要不要我陪你上车？”

　　“哦！不，不……这太叫人伤心了……”她一大步就跨出了咖啡馆，免得再回头，我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十年前，当我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在迷雾中摸索时，如果没有她，没有她的帮助，我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甚至依靠众多的关系为我找到了住处。

　　我们之间，哪有什么不同之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