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合之众（七）
周雄露出慌张的表情说：“那你也得悠着点啊，够吃就行，不要铺张浪费啊。”
于是我说：“没事，这顿饭我请了。”
周雄立刻喊道：“你刚来不久，哪能让你请，一会钱不够让阿正垫付就行。”
阿正把菜单放下惊讶嚷道：“我还没发工资呢，哪有钱垫付。”
周雄：“好了好了，那让小迈垫付点就行？”
此时小迈回来，问道：“我怎么隐约听见谁叫我名字了？”
阿正：“大雄哥说一会儿让你买单。”
小迈炸道：“什么情况？凭什么？”
“小老板现在还没到，万一最后还没来的话就让你先垫付点。”周雄说。
“去你的！”小迈扭头就走了。
“够不够兄弟？”周雄大声说着，小迈一言不发快步下楼。
“这家伙真是一根筋，我他妈跟他开玩笑的。”话音刚落，小迈又一脸坏笑的回来。
周雄对大家说：“我就知道，这小子够兄弟，才不是我们想的那种人。”话音未落，后面跟着一位穿着打扮颇为潮流的潇洒男子。嘴里正叼着一根香烟，靠近我们缓缓吐出浓重的烟雾后和大家伸手示意问好。不用说，这位应该就是周雄口中的小老板。
简单介绍之后开始正式点菜，通过一番谈话大致了解到。刚到的这位意气风发的时尚青年，年龄才满二十，却丝毫不避讳谈论富裕的生活则全部来自于父亲早年开办的工厂。自己虽然在国外读的经济学院，但由于学业期间过于贪玩，在数学算账上还是一塌糊涂，常常被家中附近的店家联合宰割，之后还被他们作为笑柄的谈资。这样的言论越来越扭曲，传到他爸耳朵边，儿子都成了弱智傻缺了，随即一怒之下收购清空了所有与此事有关的店铺。然后在他爸威严强硬逼迫下，他埋头学习恶补功课，最终不负众望商业头脑迸发而出，闲置的店铺被他摇身一变，装修成网咖且生意极好。他老爸一看便感慨道孺子可教又心情大好，不仅帮他还完所有贷款，还送他一辆价值不菲的合资汽车。由于这哥们刚拿下驾照，车技一般车感极差，一天下午路上碰倒了正在路中间带着耳机陶醉音乐世界的周雄。
周雄说本来他想讹诈对方一笔横财，但看到这孩子穿衣打扮言谈举止不像一般家庭出来的人，弄不好会被记上哪天遭到报复。所以装作疼痛难忍要个几百块医药费完事，对方说看你演技太烂，要不然你要是会开车把他送回家付你一千怎么样？还没等小老板继续说下去，周雄迅速上车一脚油门把他送回，就这样两人算是认识。但有天听到谈起电影拍摄的事情颇有兴趣，并在周雄三次请求之下愿意参与投资，并承诺一旦盈利必须按照先前的商议分成。然后两方达成共识，期间剧组所有花费都算在小老板账户上。
今晚的聚餐算是几个人一次相互了解认识，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比较安静、适合正经谈事。经过几个来回的碰杯之后，小老板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大家也别跟我客气，别看我年纪小，经历过的那些风雨在坐的估计不见得都听说过。然后以后大家都称呼我‘阿龙’就行，毕竟我的偶像是李小龙。”说完模仿李小龙电影的经典台词，又颇有阵势尖叫了一下，惹得对面一桌子年轻人哈哈大笑、末尾还轻蔑一声傻X……
我们几个正高谈阔论突然气氛变得僵硬，几秒钟后，周雄作为“大哥”自然看不下去了，于是过去演讲一番道理：“年轻人要有素质，不要老是喜欢嘲笑别人，笑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话没说完就被对方一个面露猥琐的人泼了一杯啤酒，我们几个也随即站了起来装作凶狠威猛的样子企图吓退只有四个人的对方。
没想到对方一个电话迅速上来十来个人，我心中微颤，觉得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小迈和阿正不自觉的后退，大雄眼睛里像是被渗进了什么东西一直坐在地上用手揉搓。只有我们的小老板——阿龙临危不乱正襟危坐，还点燃了一支烟走到前面似乎要一人应战，这种状况我从未遇到，内心深处的恐慌感也猛烈传来。
阿龙指着刚才泼洒啤酒的家伙说：“你 过来。”
那家伙懒懒散散的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酒瓶，刚要抬手就被阿龙一脚踹倒在地瞬间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你们站着干嘛呢？还不赶紧揍死他们。”躺在地上不断翻滚那家伙嚷道。
“实在不好意思我晚来一步，打扰到你们吃饭了，我们这就回去。”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很有威严的男人说道；
随后有人朝桌子上扔了几张百元大钞后，拉扯走起先在这里吃饭的四人，我们惊讶张大嘴巴的目送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下了楼梯。
事后阿龙和我们说明了这里面的前龙后脉，刚才那位发言的人是当地镇外加工厂的老板，四人在此吃饭的人则是工厂中的管理者。那位老板早年间曾跟着阿龙的父亲做过几年的采购，是个非常聪明令人敬佩的怪才，由于原因不祥自己出来单干，开办工厂招聘工人。那时治安比较薄弱，曾被当地黑恶势利持刀威胁，但这位大哥都是胆识过人勇敢面对，不惧周围层层重压硬是凭借自己的勤奋努力在郊外办了几家规模不小的工厂。
当我问道和他爸的工厂相比较时，阿龙笑了笑说：“我不是在和各位炫富，我们家已经注册了属于自己的品牌，东西都是远销海外的。”我们几个点了点头竖起拇指表示很了不起。
这时上来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务人员，说接到群众报案这里有很多人聚集打架，并表示如有查实，按法律法规严肃处理。我的内心又一次紧张起来，这时阿龙摆了摆手解释道是公司内部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已经得到了解决，都已安排妥当。然后我们给他们递了几根烟，还示意一起过来吃烤串，他们摆摆手边走边说：“年轻人莫冲动，夜里容易做恶梦。”
这顿饭吃的虽然前面遇到了各种惊心动魄，但在后面我们来自天南海北的人相聚一起，聊的还算非常愉快。甚至阿龙在我心中的印象由最初的装酷但后来的平易近人，我不由感慨：有人类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在的地方就有资本、有资本的人遇到事儿才能不慌。
至于这破镇上市中心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我虽好奇聆听，但自己却懒得多问。总觉得自己是处于江湖之外的人，那些打打杀杀虽然表面上已经彻底消失，但是夜幕降临后的黑暗角落总是还有残存的邪恶蔓延。正如周围朋友常常说起，哪位大人物大老板不认识些当地的黑白两道之类的话，年少无知的我总认为他们在说些年少无知的话，直到进入社会中我接触过那些取得小小成绩的那些人，对于先前的观念慢慢发生一些改变。对于阿龙来说，之所以愿意乐此不疲的和我们在一起吃饭吹牛，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我们很真实吧！
说起真实，让我想起几年前在另一座城市偶然相聚的读书时关系要好的同学。这位兄弟曾是我的上铺，学习成绩谈不上优秀但也不至于很差，有天我在社交帐号上发表一篇所在城市的日记，被他看到则主动联系我，然后周末开车前来请我吃饭。那时刚迈入社会不久，由于经济问题生活比较拮据。我们在附近一家环境不错的饭店叙旧聊天，开心之余了解道他在证卷公司之类的地方上班，那两年的股票行情不错，自然过的非常富裕，也毫不避讳谈起他工作之中的事情。
“非常假，我们里面的人都是跟过假面舞会似的。就好比那天我们公司聚会吃饭，其中一个平日看着蛮老实的人，从开始到结束对我们的经理各种讨好称赞，我当时实在看不下去了，但没办法看不下去也得看着。”
“是不是像家中款待当地领导一样，一个劲的让吃菜，并说这个不错那个也好……”我猜测道。
“对对，就是你说的这个感觉。其实他也不是想让领导真吃哪个菜或者领导不知道哪个好吃。他的真正意思就是想表现对领导的关怀和重视吧！”
“也许大家都明白这种潜意识吧！”
“反正我觉得没必要嘛，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和领导有闹什么矛盾不就行了。”他说。
现在社会氛围需要留一部分精力，应付这些人为制造的框架中虚假前行，各种假心假意假笑假像充斥着这个表面繁荣的时代。
由于一天未有进食，晚上又好不容易蹭上一顿美餐，凌晨半夜我就急急忙忙跑到卫生间呕吐起来。烧烤的油腻和啤酒的苦涩以及胃中的抽搐，陪伴了我一整夜的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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