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群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
——《资治通鉴》第一卷
阅读提示:齐国为何能大治,强于天下?
图片来自网络秋高气爽、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但此时此刻的齐国王宫内,所有人都无心去感受这怡人的秋意,大殿上的气氛有些凝重,齐国的文臣武将以及数十名来自齐国各个郡县的长官们,全都躬身肃立,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闹不明白,年轻的君王突然一改常态,把他们这些大小官吏召集而来,所为何事?
这位年轻的君王就是我——齐威王,我叫田因齐,田齐(齐国分姜齐和田齐。公元前392年,我的爷爷田和把姜齐的最后一任国君齐康公迁往海滨小城,田齐替代姜齐)桓公田午之子,出生于公元前378年,死于公元前320年,公元前356年继位。(至简注:在《资治通鉴》中,司马光可能把齐威王的出生年份当作上位年份,因而齐威王的出场提前了20多年)
我继位之后,把国政委托给底下群臣,自己则沉迷于声色犬马,不理国政长达九年。在我当甩手掌柜的这九年里,群臣荒乱,诸侯入侵,内外交困,国家危在旦夕,左右群臣却不敢劝谏。就在大家都以为齐国要玩完了的时候,我突然把群臣召集到宫里,难怪群臣会觉得我“一改常态”,都像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
日前,淳于髡给我讲了个“一鸣惊人”的故事,我听完之后大受启发,认为他讲的非常有道理,所以决定从此洗心革面,浪子回头。我对淳于髡表态说:“我就是那只鸟,那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鸟。”
事实上,在我继位之后的第二年,邹忌也曾经用弹琴的道理劝谏过我(现在想起,邹忌当初真是对牛弹琴啊。我是先当了牛,又当了鸟的人),我当时也觉得邹忌说得有道理,但没有拿出什么实际行动,只是封邹忌为丞相,做了些小小的改变,然后就接着我行我素,继续迷失自我。
现在,是到了我拿出实际行动的时候了。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把群臣召集到宫里来,准备来一次彻底的吏治整顿。
吏治的好坏,直接关系一个国家能否发展壮大。而整顿吏治要从分辨群臣的贤愚忠奸开始,历史上,因无法明辨贤愚忠奸误用愚臣误信奸邪,最终导致国破家亡的君王不在少数。反之,魏文侯之所以能够做到知人善任,带领魏国走向强盛,前提之一就在于他能分辨人(不仅仅是分辨人才)。
当年魏文侯准备选国相,询问李克的意见,说:“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李克推辞说:“卑不谋尊,疏不谋戚。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文侯说:“先生临事勿让。”李克说:“君弗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
“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李克的真知灼见,为我观察、分辨群臣提供了现成的经验。另外,在我沉迷于声色犬马,不理国政当浪子的那段时期,也有个意外的收获。由于我不务正业,把国政委托给群臣,结果群臣们便放松了警惕,充分暴露出各自的本来面目。所以,在群臣之中谁忠谁奸谁贤谁愚,我一目了然。
金銮殿下,群臣鸦雀无声,完全没有往日里嘈杂、随意的情景。我扫视一眼底下的群臣,对即墨大夫说:
“自从你到即墨任官,每天都有指责你的话传来。然而我派人去即墨察看,却是田土开辟整治,百姓丰足,官府无事,东方因而十分安定。为什么呢?我知道这是你不巴结我的左右内臣谋求内援的缘故。”说完,我便宣布封赐即墨大夫享用一万户的俸禄。
群臣听到我对即墨大夫的封赐,微微有些动容。我轻咳一声,接着对阿地大夫说:“自从你到阿地镇守,每天都有称赞你的好话传来。但我派人前去察看阿地,却只见田地荒芜,百姓贫困饥饿。当初赵国攻打鄄地,你不救;卫国夺取薛陵,你不知道;所以我知道你用重金来买通我的左右近臣以求替你说好话!”于是,我下令当着群臣的面,当场烹死阿地大夫及替他说好话的左右近臣。
群臣被我的举动和明察秋毫彻底震惊了,他们纷纷表示,从今往后再也不敢再弄虚假(经过这事,想来他们也真不敢了),都要尽力做实事。于是,司马光说:“齐国大治,强于天下。”
整顿吏治,的确让齐国从此大治,但要说齐国强于天下,除了整顿吏治这一原因之外,其实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这其中就包括积极纳谏广开言路、重用人才改革军事、采用积极灵活的外交策略等等。
先说积极纳谏广开言路。我接受邹忌、淳于髡等人劝谏,就是这方面的明证。另一个明证是,我还悬赏纳谏,下令能当面指出我的过失的,给上赏;上奏章规劝国君的,给中赏;在朝廷或街市中议论国君过失,给下赏。刚开始时,群臣前去进谏,朝廷门口、院子里每天像市场一样热闹(可见这之前,我齐国的政治有多混乱)。不久后,进谏者就一天天减少。一年之后,由于齐国政治得到彻底改善,人们想提意见却已经无意见可提了(能做到这一点,我要给自己点32个赞)。
再说重用人才改革军事。在我迷失的那九年里,除了桂陵之战齐国打了一次胜战,其他几乎都是被动挨打。公元前356年,韩、赵、魏三国出兵攻打灵丘;公元前351年,鲁国攻打齐国,进入阳关;同年,韩、赵、魏三国再次攻打齐国,直到博陵;公元前350年,卫国攻打齐国,占领齐国的薛陵;公元前348年,赵国攻打齐国,占领齐国的甄城……
齐国为什么老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主要原因就在于齐国的国力不强,军事实力太弱,所以我下决心要提升国力改革军事。而要做到这一切,则需要大量的人才,特别是需要高级人才。
孙膑就是这样的人才,他在魏国受到庞涓毒害,被田忌所救来到齐国,我就拜他为军师——我的本意是让他当大将,但孙膑自己以身体受过刑法为理由拒绝出任。
另外,为了吸引天下才学之士,我在国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稷门外修建稷下学宫,广招天下贤士议政讲学,成为当时的学术文化中心。
关于重视人才这方面,还有一个小故事。公元前333年,有一天我与魏惠王聊天,魏惠王问道:“大王也有宝物吗?”我回答说:“没有。”魏惠王听我如此回答,得意洋洋地说:“像我魏国这样的小国家,还有直径一寸的宝珠,可以照耀前后十二辆车子的距离,共有十枚,怎么你们拥有一万乘战车的大国会没有宝物呢?”
我说:“我所认为的宝物与您不同。我的臣子中有叫檀子的,派他守卫南城,则楚国不敢寇犯齐国而向东进取,泗水一带十二个诸侯都来朝拜称臣。我的臣子中有叫朌子的,派他守卫高唐,则赵国人不敢往东而到黄河中捕鱼。我的官员中有叫黔夫的,派他治理徐州,则燕国人到北门祭祀,赵国人到西门祭祀,恳请神明保佑不受攻击,搬迁跟随他的有七千余家民户。我的臣子中有叫种首的,派他守备盗贼,则走路的不拣掉在地上的东西。这种贤臣良吏光耀千里,哪里只有十二乘车的距离啊!”魏惠王就这样被我打了一回脸,面有惭色。
后世范晔评价这件事时说:“梁惠王玮其照乘之珠,齐威王答以四臣。夫忠贤武将,国之心膂。”这是很有道理的,对一个君王而言,真正财宝是人才而不是珍珠。魏惠王竟然不懂这个道理,难怪魏国会走下坡路。
最后说说我的外交策略。 我在位时,原本的天下共主周王室早已积贫积弱,天下的诸侯们根本就不把周王室放在眼里,都不去朝见。我重新振作浪子回头之后,发现这是一个可以借势宣传自己的绝好机会,于是便去朝见周天子。呵呵,你猜怎么着,结果天下人都认为我是贤君。
公元前341年,魏国发兵攻韩国,韩国向齐国求救。我听取孙膑的建议,先是应允救援,以促韩国竭力抵抗魏国——有人说我这样做不厚道,但在国家利益面前,厚道值多少钱——等到韩、魏两国打得精疲力竭两败俱伤时,我再以田忌为主将,田婴,田盼为副将,孙膑为军师,率军直趋魏都大梁(今河南开封),诱使魏军回救,以解韩国之困。最终败魏于马陵,杀魏将庞涓。
马陵之战中的大获全胜, 并援救了赵韩两国,使得齐国威望上升。
凭借此次战胜之威,齐国力量迅速发展,成为当时数一数二的强大国家,从此称霸东方。而我,也真正实现了浪子回头,华丽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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