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那一池荷花了吗,听说荷神的生日是六月二十四,刚好,我的生辰也是六月二十四。这样你会不会容易记得我!
昭元十年 六月
一年一度的花节在盛京开的热火朝天,满街的鲜花,行走的才子佳人,小贩们的摊位一个接一个,一排排的合欢树,沾染的长街香气十足,花瓣随意的打在人的头顶和肩膀,仿佛一片世外桃源,越王就是在这个时候奉旨进京的,本来,他也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王爷,每日潇洒的游走江湖,可他那当皇上的哥哥却不放心他,身边穿插了无数的眼线,前几次找他进京叙旧,他都以身体不适婉拒了,这次又下旨召他入京,他推辞不过,便带了身边心腹来到盛京。进入长街时,正是花节最热闹的时间,街上比肩接踵的,甚是拥挤,才子爱美景,看到这番景象,定然是要驻足观看的,正是长亭诗句河桥酒,一树红绒落马缨。
正在他看的出神的时候,一位姑娘迎面撞了他一个满怀,仿佛是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侍卫马上揪住她,呵斥到“眼睛长到哪儿了,你知道撞到的是谁吗?”姑娘也是好气性,还了一句“谅你是谁!”这一句顶嘴,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端详着姑娘的脸,白净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黛色的眉下是一双无神的的双眼,他用眼神示意侍卫退后,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他明白了几分,眼神温柔了许多,姑娘见周围没有反应,便想要离开,他出声拦住了她,问道“姑娘是一个人来?”“只是赏花,一人足矣!”他越发觉的有趣,弯下身子,挑眉说到“姑娘看不到,如何赏花?”她冷笑一声,说道“小女子虽然看不到,但街上的繁华,鲜花的清香都能感受到,不像某些纨绔子弟,眼中只有俗物。”“纨绔子弟?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既然姑娘看不到,不如我向姑娘说一下今年开的最美的花。”“何花?”“便是我眼前的这一朵!”她羞红了脸,跺着脚撇过了头。他有些想发笑。还想询问些什么,但天色不早,要早点去参加宫中晚宴,便说了声告辞就匆忙离去!慌乱间,身上的玉佩跌落下来,清脆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弯下身摸索着拾起了那枚玉佩,出声喊他,却没有人回应,大概已经走远,她站在原地,手上的玉佩越握越紧。
十里荠荷,无人认领宫中的礼仪繁琐无比,这让越王十分反感,一步步的觐见下来,才开始晚宴,兄弟相见,难免客套一番,酒过三巡,宫中歌舞开始,看着舞动的身姿,他却总想起那个娇弱的姑娘,明明看不见,却骄傲的生活着,如果她的眼睛是好的,一定是明亮无比,皇上看着出神的他,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问道“四弟,先帝生前最看好你,朕有时候也在怀念咱们一起长大的情谊,其实有时候朕在想,兄弟手足,咱们两个人一同经营这江山多好,定能将天下坐稳。”看似情深义重的话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起身谢罪“臣弟无能,只会每日逍遥自在罢了,实在没有治国安邦之能,先帝错爱,臣弟实在受之有愧,皇兄之才,臣第望尘莫及!”皇上大笑道“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看把你吓得,不提了,喝酒喝酒!”他战战兢兢的回到座位上,一切看似平常,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名义上是进京叙旧,实际上在打探虚实,这几年,他故意做出一种无能的假象,就是不想踏进这场纷争,可皇上还是不放心,各朝各代造反的不在少数,他害怕此次是想要斩草除根,便提前谢罪,表明自己没有二心。
晚宴结束后,他遵旨在京中暂住几日,便向京中为他安置的府邸前去,路上,心腹向他提议把越王府的亲兵调过来以防止意外发生,但是他觉得这样太危险了,本来皇上就怀疑他,调兵只能让他更加忌惮,他不想落得把柄,路过长街时,他想到了今天的那位姑娘,便调转了方向,从长街走过,经过一天的热闹,满地都是落英缤纷,空气中依然香气四溢,走过一片合欢,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娇弱的身影在树下坐着,他甚至怀疑自己花了眼,快马赶到树下,真的是她!他下马走到她面前,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他柔声问道“姑娘为何还在此地!”她听出来是他,便急忙起身,估计是坐的时间太久,猛地起身让她一个趔趄,他扶住了她,她刚刚站定就急忙说“你怎么走的这样急,你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还好我捡到了,要不然,可是回不来了,喏,给你!”是那枚玉佩!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就这样等了自己一晚上?心中涌出一阵说不出的复杂的情绪!
“你就在此一直等待?”
“谁让本姑娘倒霉呢,遇上个丢三落四的公子”他微微一笑,眼中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突然又想捉弄一下她。便问道
“你为何笃定我会回来找此物呢,你觉的这叫东西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吗,若是我一夜不回,姑娘可要等上一夜?”她一愣,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所措了片刻,脸又红了起来,他突然觉得她十分可爱。
“这个……不重要吗?哎呀,你不是回来了吗?东西也给你了,我先走了!”
十里荠荷,无人认领他急忙拦住她,关心的说道“姑娘眼睛不方便,天色已晚,不安全,姑娘住在何地,我送你回去!”她想了想,已是深夜了,便同意了他的好意,“我住在慈安寺!”他拉起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自己也跨上马鞍,两人的距离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看着她泛红的脸,他感觉到十分美好,不知不觉到了寺门口,他扶她下马,问道“姑娘为何住在寺庙内?”“前年家乡遭灾,想到京城投奔亲戚,到了京城以后,他们却不认我们,爹娘相继病死了,我没有地方可去,还好住持收留了我!”“原来如此”他看了一眼寺门,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笑道“我跟姑娘也是有缘,还不知姑娘芳名”“忆荷!”“忆荷?姑娘芳名可有什么典故!”“你看到那一池荷花了吗,听说荷神的生日是六月二十四,刚好,我的生辰也是六月二十四。
“那真是很巧”
“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很容易记住了,你以后看到荷花,也许会记得我吧”
“我会再来看姑娘的!”
深夜,躺在床榻上的他久久不能平静,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张害羞的脸庞,“忆荷,忆荷,”他喃喃自语着,好像闻到了十里荷香,随即,他却又被一阵巨大的恐惧所笼罩,皇上此次召他入京,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叙旧,又把自己留在京城,他不禁想到那个最可怕的结局,一夜就这样过去……
第二日,无事的他突然想去寺庙看一下她,便没有带侍卫,独自一人前往慈安寺,进入寺庙,里面的神明安详而又庄严,上香的人来来往往,烟雾缭绕,他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便找到住持,将他领到了后院,院子的中间是一个凉亭,她就安静的做在凉亭中间,就像那晚一样,他轻声走了过去,还未走到,她出声道“你来了!”他有些惊喜,“是啊,你还是能一下子听出来是我”“除了你,再没有人来看我了”她的话中有些苦涩,他也慢慢坐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微风轻轻吹过,也不觉得燥热,“怕你这个傻子会来找我,就没敢出门!”她先开口打破了平静,他笑了笑“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傻子,苦苦等了我一晚上!”她又红了脸,他总是能让她害羞,却依然喜欢捉弄他,她很单纯,脸上总是带着骄傲和平静,那样美好,让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不禁又是一阵不舍,两人又是一阵无言,远处的荷塘荷花开的正好,但是她看不见,她笑道“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很好奇!”“可能是纨绔子弟的样子吧”他笑着说,这一次,她却摇头了“我觉得你很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没有回答,他想起当时她和自己的顶嘴,她在树下等了自己一夜,就突然有些心疼,她见他一直不说话,打趣到“昨天那么会捉弄人的人,今天好像是吃了哑药!你可以跟我说说这世间的美景吗,我一直都很想看到!”他抬头望了她的眼睛一会儿,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这世间,有时候,反倒是看不见好,往往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她不解,想要问什么时,匆匆跑来一个人,是他的侍卫,在他的耳边言语了几句,他脸色一变,站起身来,看向她,轻声说道“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说罢想要离开,她喊住他,“你,明日会来吗?”他回过头,有些哽咽,“大概……大概不会了!”“为何?”“没什么,我本是游子,没有什么可停留的!”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交到她手上,匆匆离开。
他得知,他在来京城的时候,皇上就已经派兵抄了越王府,而他现在是孤立无援,皇上就是要治他于死地,当他回到府邸时,看到成排的军队时,他明白了,也料到了,自己多年的装疯卖傻还是抵不上人性对权势的占有欲,他缓缓走进府邸,皇上心腹的大太监正等着宣读圣旨,而旁边的桌子上早已准备好毒酒,圣旨上列举了他种种谋反罪状,他冷笑一声,没有挣扎,走向毒酒,他知道,就算他不喝,身后的军队也会将他的身体捅穿,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那个人,他突然好像带她去看尽世间美景,但是,一切都晚了,他不能耽误她,也许来生他不生在帝王家就好了,他像是喃喃自语道:“我想向孟婆多要两碗汤,把你的那一份也喝掉,把你忘得彻彻底底,而你就安静的过去,不要忘了我,等着我。下辈子,让我重新找到那个等我的傻姑娘。”说完,便重重的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嘴中涌出。
十里荠荷,无人认领凉亭中,她一遍遍摸着玉佩,上面依稀还有他的温度,突然她的心一紧,手松了,玉佩从指缝中滑落,摔在地上,她急忙弯下身去找,却不知怎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渐渐哭出了声,她重新拾起玉佩,站在凉亭中,做了一个给予的姿势,可是,她知道,不会有人来领了!
那一年,十里荠荷,无人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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