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深夜时分的医院，点点灯火幽篁，仿若是伫立在生界与死界的界碑。
陆羽铭医生手握一叠检查报告，拖着匆急而疲惫的脚步走进办公室。随在他后进门的是一个瘦削的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头发凝腻，面庞黝黑，身上穿一件厚积尘土的迷彩服，脚上蹬着一双破胶底鞋。
陆医生尽力以对方能迅速明白的话向对面的男人解释：“你父亲的病，叫主动脉夹层，也就是心脏供应血液到全身的一根很重要的血管，现在像被吹大的气球一样，一不小心就破了，破了人就没了。所以，现在需要尽快手术，且手术是唯一的办法。”说到一半，陆医生将头转向电脑屏幕，继续说：“这个手术，如果要做，现在得先交至少八万块。当然，毕竟你父亲他年纪也大了，主要看你们家属考虑，做或者不做，回去考虑好了告诉我。”
那男人似乎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明白过来自己此刻的处境和面临的抉择，在陆医生准备打开另一本病历时，男人惶惑地抬起头，看向陆医生的眼眸澄澈而坚决，他从怀里扯出一张银行卡摩挲着道：“我没带那么多钱，这才有三万块，我马上去交。剩下的我今晚就回去凑，医生，麻烦您尽快给我爹安排手术。”
等先前男人离开，陆医生到阳台抽根烟透透起，俯倚在阳台上随意地望着路上的景致。
一个黑T恤微胖的男人从一辆奔驰车上下来，走进了楼道。
五分钟后，那男人来到了陆医生办公室。
陆医生以静无波澜的语气道：“你父亲安排了明天一早就手术，你是还有什么问题么。”
微胖男人身子微躬，挤出一脸不协调的微笑，问道：“医生，我来找你，是想说，我父亲的手术还是不做了吧。你虽然说大部分这种病手术了就能好，但你不也不能保证手术一定会成功对吧？到时候要是不成了，我这不是人没了不算，钱还给还赔进去。陆医生，你说是吧。”
陆医生轻呼一口气，淡淡回应道：“我说了不算，具体情况我已经给你说了。剩下的，全看你的决定，做不做手术得由你们家属决定。”
“我们不也不懂嘛，所以才向你做医生的讨主意不是……”微胖男人犹自挣扎着辩解。
主动脉夹层，很多患者来不及等不到手术机会就血管破裂死亡，微胖男人的父亲确诊到现在已经坚持三天已经万分幸运。
此刻时间拖不下去了，他希望从眼前的医生口里给他拒绝手术的理由，那么他可以心安理得。
陆医生努力压抑着不耐烦：“我已经直白告诉你，你父亲这病，只要手术有很大概率继续生存，而不手术，就没别的希望了。你现在只用告诉我一句话，做手术还是不做就可以。”
微胖男人沉默了好一阵，终于垂下头用力摆手道：“不做，不做！”
陆医生来到护士站通知：“36床明天手术停，换刚收的42床备明天手术。”
护士头也不抬一脸鄙夷道：“36床，不是一开始就说不做，然后又说做，现在又不做啦？三番两次折腾人！不做也好，这样的摇摆不定的家属，真要手术失败有什么事儿才掰扯不清呢。”
第二天清晨，霞光满照，重症监护室的门推开，36床和42床先后出来，36床被儿子推着回家，42床在儿子默默祈祷中被推进手术室。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