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回学校的一路上慢慢平复情绪,她把所有的厌恶和不安整理为“保持距离”四个字。想明白了,她心思敞亮,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第二天照样上班。
这一天下班很晚。昨日的事虽然过去了,但是它让她领悟一些道理。一个小女子,无所依傍,不受人玩弄的唯一力量就在于自己——自己发愤图强,就不怕歪风邪气,这就好比锻炼好身体,那些病毒细菌就难以侵害自己一样。
她这么单纯地相信自己的打拼,简单地以为这就是生活的至理,她小看了生活本身具有的凛冽,它会硬拽着一个简单光亮的灵魂在泥潭里狼狈不堪地挣扎,然后怀着极大的诚意让你正视自己的灵魂是否真的明亮如初。
苏馨临睡前给妈妈打电话,没有接通。她想妈妈也许睡得早了,没有在意。与苏馨同寝室的女孩是上海本地人,大学最后一年经常回家住,苏馨几乎独享一间学生公寓,作息很自由。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看到绵阳的区号,陌生的电话,她下意识地心里一惊,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苏馨啊?”
“嗯?”
“苏馨,我是村长。你妈妈昨天修补屋顶,从房梁上摔下来了……”
“啊?!她伤到哪里了,重不重?”苏馨脑袋轰鸣,一咕噜地从席子上爬起来。
“她现在在医院,医生说右腿骨折,已经做过手术。因为脊柱有受伤,需要住院。”
“脊柱受伤?那不是很严重吗?”
“是啊,你妈妈真不容易啊,一个晚上扛过来了。医生说,脊柱的手术,必须医疗费到账才做。”
“医疗费要多少?”
“5万。你妈妈没有那么多积蓄,我看她这样疼下去不行啊。村里人七拼八凑地也攒了3万不到,……你妈是个好人啊……”
“我来想办法!”苏馨无知无畏地回道,“村长您跟医生说说,我尽快把钱汇过来,求他们先给我妈做手术!您一定帮我跟医生说,我保证今天……今天就凑齐……”
“你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钱啊?”村长心急如焚,为苏馨感到着急和难过。
“我会有办法的。”苏馨一面安慰村长,一面问自己,“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上哪里去找办法呢?”
她挂上电话,四顾茫然。
生活就是这样给她当头棒喝,她本以为努力就可以改变命运,命运狰狞一笑,就让她举步维艰了。可她必须想办法。
她坐起身,靠着凉凉的墙壁。生活可不就似这冷冰冰的墙壁,瞬间让一颗炽热的心起寒霜。而她,必须鼓足勇气、想方设法地去抗拒这寒意,捂暖它,征服它!
苏馨逼自己镇静,迅速地转动脑子。我得赶快借钱!向谁借?奥,对,妈妈说过遇到困难时可以找琼阿姨。她立马翻找出那张日记本里的纸片,在上海3年多,她从来没有电话过这个莫须有的琼阿姨。她急急地拨号,带着莫大的期待,结果电话那边是一阵忙音,怎么会是“空号”呢?!她沮丧地趴倒在书桌前,无望地看着窗外灰色的天,妈妈,我该怎样拯救您?妈妈,我该怎么做呢?她绞尽脑汁地想,一边劝解自己冷静,苏馨,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的。借不到钱,我还可以怎么做呢?去银行贷款,我没有可抵押的;去打工吗,来不及!也许,我可以把实习工资提早支取出来,可是那也远远不够啊。不管怎么样,试一下,能凑多少先凑多少。
她麻利地洗漱,背包出门,到公司第一件事是去前台和小林确认徐总今天是否来公司。得知徐总不一定来公司,苏馨想给徐总电话,又怕太冒昧。她决定先发个短信问问徐总接电话是否方便。这样稳妥些。一个上午,她坐立不安。事务不多,只是她心绪不定。
手机一响她就接,
“徐总,不好意思,我想请问我可以预支我三个月的实习工资吗?”
“什么?苏馨,你说的太急了,我没听清楚。”
“我想预支三个月的实习工资,可以吗?”苏馨怯怯地重复道。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母亲受伤需要手术……”
“没问题,我立马给财务打电话。”“三个月的工资够吗?”
“嗯,应该、够了。谢谢徐总!”她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很感激地挂了电话就往财务室跑去。写好了书面的申请,签字。财务破例用现金支付给她,她立马下楼找银行存入,转账到妈妈的储蓄卡,随机给村长打电话。
“村长,我已经把一部分钱款转过来。医生开始手术了吗?”
“馨儿啊,已经在手术了。村里人直接去找院长商量的。你放心啊。”
“手术完,您就告诉我情况好吗?”
“嗯嗯,好!你不要害怕啊,有我们在,你妈妈不会没人照顾的。”
“嗯,您代我谢谢乡亲们……”苏馨想回家,可是路费也成问题,预支的实习费需要偿还的,这个时候请假不合适。她苦恼着走回公司,进大门的时,一个青年男子跑过来,
“您是苏小姐吗?”
“嗯?”她疑惑不解,“您是?”
“我是权正东先生的助理,这是权先生让我给您的支票,他知道您有急用。”男子将支票塞在苏馨的手里,就转身离开了。等苏馨反应过来应该退回去时,只看见那辆别克商务的尾灯忽闪。她没有见过支票,只认得上面的数字,她要数1后面的0,太多了,需要数两遍才能看清楚,10万。拿着这样一张支票,她惶恐,这么多的钱!——有钱人一挥笔,加几个零可以不眨一下眼睛,而对于贫寒的人,一个零就可以救一条人命。一个何其轻易,一个何其艰辛。苏馨叹息,生活是不公平的。
这是一张滚烫的支票,来自于一个她才警告自己需要提防、保持距离的中年男人,可悲的是,她真的需要钱。
他怎么会知道她需要钱?这无亲无故的雪中送炭可以接受吗?苏馨盯着这张支票,一番纠结。想到母亲万一还需要用到钱,万一手术不那么顺利……她咬咬牙,把它揣放入兜里,朝扶手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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