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父亲的货车

文/南湘紫

货车是父亲最好的伙伴，和父亲一起历经风霜雨雪，一起奔跑一起见证雨过天晴。

2018年6月13日    星期三    雨过天晴

最近岭南多暴雨，凌晨两点的样子被雨声吵醒，起床听雨，看窗外面的雨水如注，小区一片安详，只门卫室那里还灯光敞亮。以为睡了好久就会天亮，看看手机才发现刚刚凌晨两点，这个节点，正好是父亲起床去城里进货的定点。

(一)

上小学时，家里开始做生意，刚开始没有资金，父亲就用摩托车一趟一趟去县城里拉货，平日里还好，一到冬天是父亲最难过的日子，顶着寒风，手握着冰冷的摩托车把手，任寒风在脸上吹往胸口灌，那一声声无情地拍打像极了父亲与命运的抗争，不知谁输谁赢，只是父亲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手指和嘴脸都住满了裂痕。所幸还好，父亲那一趟趟的拉货终于赢得了宾客盈门。

一直跑    一直跑

湖北的冬天最是无情，总把人冻得鼻青脸肿手发裂，好在父亲的货车还比较听话，没有给父亲找太多麻烦。

每每父亲拉货回来，天都还是灰蒙蒙的，母亲和弟弟为了父亲凌晨回来时能喝上一口热汤，经常挤在租来的狭窄又潮湿的门店里，守着炉子上煨好的瓦罐汤。看着炉子上的热气，不知不觉间会打盹，烟火气氤氲出眼泪不断，和肉汤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人生开始百味起来。

母亲和小弟见父亲回来，大步流星迎了上去，把父亲的货车“安顿”好后，扶父亲窝进暖和的被窝，然后给父亲端上热气腾腾的汤，这时父亲冰冷的双脚才开始有知觉。

懂事的小弟用抹布擦去货车上的泥土，疲惫的父亲脸上开始露出笑意。“爸，车子后胎被划了一个小口”，门外的小弟对着父亲说道。“哦”，睡意朦胧的父亲轻描淡写地答道。

母亲坚持让父亲小睡会儿再起床，父亲没让喝完汤就开始下货，开始忙碌的一天。从店外到店内，直到和小弟一起卸完所有的货物，他才摊坐在凳子上，开始打瞌睡。

母亲开始在厨房忙碌为一家人准备早餐，小弟已去修理店将车胎补好，父亲小憩过来看见补好的车胎，用抹布再次擦了擦，蹲在地上，看了好久，才起身离开。

我已记不清父亲和母亲在潮湿的小屋里熬了多久，父亲每天都是凌晨从床上爬起，去城里进货，然后卸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暑假没有节日没有星期天，唯一陪伴和见证他们的就是承载全家希望的货车。有时候一天进的货物常常卖不完，刚开始做生意的父亲没有经验，常常是用货车将卖剩的货物拉回家处理掉，第二天再重新去进货。每每这时就会看见父亲的货车开始面目全非起来，混合着泥土像是穿上了土黄色的铠甲，用来保护的不仅是自身，还要承载着父亲日复一日的辛劳和希望。

过年时，父亲为了省车费，就用货车载着小弟骑行去亲戚家拜年，顶着凛冽的寒风，一骑就是好几个小时，好在母亲每每过年祭祖总不忘去货车那里嘱咐一二，说些出入平安的话，因为这般父亲的货车总是任劳任怨，和父亲一起迎接风霜雨雪。

就这样，货车和父亲作伴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和小弟也在货车的见证下开始上高中、上大学。

货车成为人生的见证

(二)

熬过了冬天，春天就来临了。

开春的时候，家里的生意渐渐好起来。订单比往年多，我和小弟在开学前都能去店里帮忙。小弟开始用父亲的货车挨家挨户送货，有时候迷了路，绕了半天才到达目的地，好在父亲的货车耐用、听话，直到小弟安全回来，它才乖乖地睡大觉，开始需要能量，父亲便推着它去加油。

春天来临，可还是春寒料峭，父亲给货车前面装上了一块挡风板，货车开始有了新模样。

每每寒假来临，就是家里最忙的时候，店里的生意渐渐兴隆，父亲的货车开始马不停蹄，凌晨时陪着父亲去城里进货，傍晚时带着父亲和年货回家，卸下年货，家里开始变得有年味起来。

小时候最盼过年，吃的玩儿应有尽有，长大后渐渐不再期盼，过年是家里最忙最累的时候，父亲带着货车常常凌晨起床，母亲带着小弟也是五更天就起，常常忙到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家，回到家后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在那个没有包装好的熟食卖、家里经济拮据的年代，母亲常常忙到半夜，炒瓜子、炒花生、炒红薯条、做炒米、酿米酒、炸豆腐、炸丸子……，那时候母亲像个超人，总是尽自己的能力将所能想到的年货准备好，以备初一初二那些天款待客人。

母亲的年货准备好后，父亲有时候会用他的货车载一些拉到店里，款待顾客，有时也自己当作零食，熬夜进货的父亲常常没胃口，只有母亲做的这些吃食才满足父亲的味蕾。

(三)

五一回家时，老远就看见父亲的货车在屋子旁边的空地上安静地挺立着，它靠着大枣树，像一个垂垂老去的战士，再也没有当初陪父亲走南闯北时的气力，可骨子里却还是精神矍铄。走近看时，车轮已被磨得褪了色，车上的挡风板只剩下框架，车把手那里还缺了一个角，那是和父亲一起“并肩作战”时留下的。我俯下身子，用手摸了摸这褪色的车身，滚烫滚烫的温度穿过心房，炽热到双眼开始发烫，模糊……

倏忽，一只飞鸟落在摩托车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不忙不忙的节奏里透着无尽地欢愉。

猛然抬头才发现在摩托车的旁边停放着一辆崭新的面包车，原来父亲的货车俱乐部里又加入了新成员。

站在门口的父亲迎了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行礼，父亲的白发又多了一层，眼角的皱纹堆起了一座又一座山丘，脸上笑容未减，一如当年。

眼眶不知不觉开始湿润，为怕父亲看见，我扭头直往新货车的方向，阳光透过树梢照到货车的侧面，一抹鲜亮耀眼的金色投放到玻璃车窗上，亮得醒目，沁人心脾……

货车退休了父亲老了  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