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房间里传来念经声,很高,很响亮。
小方桌上好像点着一盏小油灯,燃着一柱香。三只脚的小香炉外厚积着香灰,桌上应该还杂乱地堆着一些果品,有的已经变质。
一个干瘦老头,蜷伏在桌前,正对一本泛黄的经书,虔诚地语速极快地念着。字是认不得几个的,虽然上过扫盲班,当然念的也不是普通话,他不会。还在岗位上的几颗牙,已经关不住风,所以即使是家乡话,也已含糊不清。
嘴里念着,手里还折些元宝,姑且称之为元宝——指望做了一辈子粗活的瓦匠,做好这类细致的活,未免有些过份。但这不影响桌上放满一叠叠黄钱,锡箔,这是目前他力所能及的最乐意做的事,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开销。
过些时日,门外露台上,必会支起小方桌,摆上供品,点上蜡烛,叩头祭拜,烧纸分钱,他做得一丝不苟,分得神情专注。这是他的主场。“这份是*菩萨的”,“这份是*亡人的”,他心里有一本账,有杆秤,谁当多得,谁当少得,必讲公道讲公平。至于穿什么衣服,衣服是否整齐,要不要净手洗脸,是不讲究的。
他从不在乎自己是否懂这些经文,不在乎菩萨能否听懂,不在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能否收到他的全心全意,不在乎他们能否护佑活着的人,不在乎这样做能否延缓衰老或减轻病痛,不在乎旁人是否诟病他的专心致志,他的神神叨叨。
都不在乎。
愿他能一直侍弄他的宝贝,日复一日,继续做这份功课,胸中有神,心怀亲人,无喜无悲。不打扰谁,也不被谁打扰。
八十多岁,不灵便的腿脚,已丈量不了田亩,还指望别的天地,别样的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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