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穿着黑色大衣，熟练地穿过西尔顿大街，如期来到了玛兰朵尔咖啡馆；向金发店主打声招呼后，他径直走到了靠窗的角落位置。理完凌乱的黑发，查尔斯隔着窗，看着窗外频频出没的警察恪尽职守地巡视着，仿佛稍不留神，便会让走私嫌疑犯逃脱，即便冬雨越下越大。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雨，是冰冷的。暖手袋商家的广告贴满大街：一八九零，远离寒冷（One Eight Nine O , Away From C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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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零，五年了。”查尔斯想着，轻轻叹了口气。
“查尔斯先生，照例的华夫饼和卡布奇诺。”金发店主在他对面坐下，“又到约定日了，您心心念念的女孩，真的会来吗？”金发店主再一次问道。
“我相信她会的。”查尔斯儒雅一笑。
“真是固执的男人啊！”金发店主起身往柜台走去，又转头说道，“上帝保佑你，我的先生。”
查尔斯轻轻呷了一口卡布奇诺，时不时满怀期待地凝望着店门……
“欢迎光临玛兰朵尔！”
“意式咖啡和蓝莓蛋糕，谢谢！”
查尔斯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幻觉所致吗？不，不是。查尔斯抬头，看到了她，披着黑长卷发，穿着白色羽绒大衣，提着棕色女包，黑裤黑靴，朝店的内部缓缓走来……
“辛西娅！”查尔斯猛地站起来，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情感，双腿微微发颤。
“查尔斯?”辛西娅内心一震，惊讶地看着他……
“辛西娅，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却没有结果。你还在美国吗？现在在哪里居住呢?”
“噢，在彭特沃特小镇。”辛西娅魂不守舍地答道。
“噢，不错啊，有湖景欣赏，安静舒适。只不过听说那里走私案件不少……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我在——”
“查尔斯，我们过了这么久才在这里碰面，就不要谈工作了。”辛西娅神色慌张，赶忙岔开话题，“话剧小组其他人怎么样了?”
查尔斯有些疑惑，仍微笑道：“他们呀，过得都不错。约翰和艾玛上个月成婚了，你知道的，他们从话剧小组成立开始就互有好感的。吉米也在热恋中，和一个饭店女经理。”
“噢是吗，那可真是幸福啊，真好！”
“其实我们，”查尔斯望着辛西娅，“我是说，你还记得毕业时我们两个的约定吗？毕业后，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雨，在这里会面。”
“是吗，好像是有?不过我只当是在开玩笑，毕竟毕业后各奔东西，很难碰面。难道你真的每年都来?”
“可不是嘛，这可就坚持五年了。小姐，这是位固执的先生。”金发店主把咖啡和蓝莓蛋糕放下，识趣地赶忙走回柜台。
辛西娅望着查尔斯深邃的眼睛：“其实，有些人，不值得你五年守约。”
查尔斯愈发疑惑，尴尬地笑了笑：“辛西娅，你还记得我们毕业典礼上表演的话剧吗？我们五个人为了这个话剧，可是练到晚上12点的。然后，我们就去敲诈吉米，让他付宵夜费！”
“是啊，”辛西娅的思绪飘到了大学，“我和艾玛吃着沙拉，看着你们大口大口咬汉堡！我还记得我们演出很成功，观众很投入。那个话剧，叫《玛丽安公主》吧?”
“是啊。还记得你演玛丽安公主时那句经典台词吗? ‘历尽人间无数黑暗，我的内心依旧闪烁光芒’你演得实在太好了，正直勇敢，善良纯洁的玛丽安公主。可能是本色出演吧，辛西娅小姐一直都是如此。那时候我们还说你很有演员天分，将来一定大有成就！”查尔斯眼里充满笑意。
辛西娅沉默着，端起咖啡，热气缓缓上升，笼罩着脸庞，朦胧中，她显得更加动人。查尔斯不由自主地望着辛西娅出了神。
“怎么了?是我妆花了吗？”
查尔斯赶忙移开目光：“不不不，没什么事，辛西娅小姐。”
辛西娅脸颊泛红：“我想我还是得补补妆。”她拉开包包，正欲起身去洗手间补妆。忽然，一叠单据意外掉落……
查尔斯绅士般地帮忙捡起单据，却深感意外：“辛西娅，你……”
两人离开了咖啡馆，来到了公园一处僻静地。风缓些了，但寒气依旧。
“辛西娅，现在可以诚实地告诉我真相了吗?你真的……在走私?”
辛西娅点点头，红了眼眶。
“所以，刚刚你也是在等待交易，不是赴约?”查尔斯不愿听到肯定回答。
但辛西娅再次点头，眼泪渐渐滑落。
查尔斯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之中。空气渐渐凝滞，寂静弥漫开来。
过了好久，查尔斯才开口说道：“辛西娅，你怎么可以做走私买卖！要是被查处到，可是要坐牢的。现在警察又抓得严，还设了举报奖金，你很危险。”
“查尔斯，我没有办法。我妈妈在我毕业半年后也去世了，亲戚全都漠视我，躲着我，没有人来帮我。我一个人，只能走这条路了。”辛西娅眼睛通红。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可以帮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你也有你的生活，我不想给你增添负担。”
“辛西娅，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你何必，供我出来，去警察局领奖金罢了。”
“辛西娅，你何苦试探我，你知道我不会的。”
查尔斯从大衣前袋里掏出钢笔，在单据上一张一张签上自己的名字。
“你在干嘛，查尔斯！”
“现在我们是同伙了，你该相信我了，辛西娅！”查尔斯把单据塞到自己的大衣口袋，“罪证都在我这里，有什么事，我全部揽下！”
辛西娅止不住落泪。
夜幕悄悄降临，冬风凛冽。
“辛西娅，今晚你就待在我家。警察知道了这一带是走私交易频繁处，早晚加紧了在巡。你不要去住旅馆了，以防警察怀疑你。我现在去买两张船票，明天我们就坐船走，离开这个危险地。”
“走?查尔斯，你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了。我们去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
“我一个人无所谓。可是你的家人呢？还有，你要放弃你在这里的工作和朋友?”
“等我们安顿好，我会联系我的父母。朋友那边，编个理由就好了。至于工作，刚刚我已经向上司辞职了，等去到那儿再找工作就是了，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可是，以后你就要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即便这样，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去冰箱拿些吃的，好好休息。我要赶紧去买船票，等着我，辛西娅，我马上回来。”查尔斯匆匆出门。
冬风愈发猛烈，窗帘被卷起而抛落。
辛西娅忽然看到了沙发上放着查尔斯的黑色大衣。
“他走远了吗?”辛西娅想着，拿起了大衣……
“辛西娅，我回来了！外面可要冻坏人了。”查尔斯打着哆嗦进了门，脱下长靴，哈了哈双手。
客厅灯还亮着，却空无一人。查尔斯走进房间，仍不见辛西娅。“辛西娅?”查尔斯喊着，小跑到洗手间、厨房、书房，辛西娅依旧杳无踪影。难道辛西娅出了什么意外?查尔斯手心开始冒汗，不自觉咽着口水，脑袋一片空白。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查尔斯飞奔过去开门，看到辛西娅熟悉的脸庞，他紧紧拥抱她：“你去哪了?可要吓死我了。”
辛西娅一把推开他，冷酷地指着查尔斯，“警长，就是他，走私的犯人。证据在他大衣里，您瞧。”辛西娅把大衣递过去。
麦克沃尔警长板着脸，穿着整齐的警服，身后跟着四五位警员。他从大衣中掏出了一叠单据：“辛西娅小姐，你做得很好，为人民除了大害！”
“那奖金什么时候给我?”辛西娅充满期待。
“当然是马上给！小姐，去警察局领吧。大卫，安伦，抓住她！”
辛西娅疑惑又惊怕。
麦克沃尔警长讽刺地笑了笑：“辛西娅小姐，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自投罗网了。查尔斯，表明身份吧。”麦克沃尔把大衣递了过去。
查尔斯面如死灰，沮丧地接过大衣，掏出了一张证件，上面赫然写着：
一六三分队高级警员：韦恩·查尔斯。
辛西娅现出了惊讶神情：“查尔斯，你居然是……”
“带走！”麦克沃尔严厉命令道。
“查尔斯，作为一名警员，你的行为违背了职业操守。姑念此次犯人已抓，我不予以追究，你自己好好反思！”麦克沃尔警长拢了拢大衣，径直回警局去……
查尔斯从口袋中掏出船票，撕成粉碎，继而无力地下蹲，把头埋进了膝盖……
冬雨不知几场，渐渐地有了些春的痕迹。
傍晚时分，查尔斯在酒吧里苦酌。不知何时起，他也爱上了酒精带来的快感。
“老弟，我陪你喝一杯。”麦克沃尔警长拍了拍他肩头，“其实抛开职位高低不说，我真佩服你为爱付出的勇气！现在我才知道，爱可以是这么伟大。”
“可惜，她不值得我付出。”查尔斯苦笑着，忽而泪花闪现。
“老弟，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本来以为瞒着你是好的，可你终日用酒麻醉自己，倒让我有些担心。”
查尔斯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那天我在办理你的离职手续，忽然门口有人找我，是辛西娅小姐。原来她发现了你大衣里的警员证，也就顺着分队名找到了我。她把她走私犯罪还有你们相遇的事告诉了我，求我配合她演一场戏，让你可以对她死心；还求我不要追究你，让你继续你的安稳生活。当时我只觉得你和辛西娅小姐都是傻子，还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只回答了一句话，我有点记不太清楚了，是什么呢，让我想想……噢！我记起来了！”麦克沃尔说道，
“我想做回玛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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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岁月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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