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女

作者: 沁欢 | 来源:发表于2022-07-16 23:20 被阅读0次
我爱你

那年夏日,他30岁,她3岁。

头伏第一天,烈日蒸腾,蒸得知了没完没了地嚎叫叹息,蒸得柏油路面变得漆黑柔软,蒸得每个人都是红光满面大汗淋漓。

魁梧的他牵着她的小手,来到了人群熙攘的动物园。动物园里,人比动物多,越是讨喜的动物,外面包围的人墙越是严实厚重。

“爸爸,爸爸,我看不见。”稚嫩的声音从下面飘上来。他低头,看到柔软晕着一圈光泽的发顶,一抬头,小小的巴掌脸透着哀怨和渴望。

他猛地把她抱了起来,让小小的她稳稳坐在自己坚实的右臂,左手如最坚实的围栏,保护住娇嫩弱小的身体。

一路走来,一路望去。猴子、老虎、大象……人山人海,她不用担心和畏惧,有强大的他保护着她,高举着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逛、随心所欲地看、无忧无虑地玩。

一路炎热,一路疲惫。挤挤挨挨的人流,漫长无尽的道路。汗珠啪嗒啪嗒地冒出,一路肆意流淌,打湿了他的头发,汇入他的眼中,他使劲眨眨眼睛,努力把刺眼的汗珠挤出去。

突然,一团柔软擦净了他的汗水。他扭头一看。是她,笑眯眯地,贴心的用小手拂去他的汗水。

顿时,酸痛劳累一扫而空,浑身充满源源不断的力气。再走多远,都没问题。

她用手勾住他的脖颈,轻轻的呢喃:“我爱你”

那三个字清凉了整个炎热的夏季。

我恨你

那年冬日,他60岁,她33岁。

冬春交际,南方的花市却是花开灿烂,炫人眼目。争奇斗艳的芳姿,引得他买了一大盆娇美的蝴蝶兰和现在朴拙盛开惊艳的水仙。

刚到家中,门口一片狼藉,滚了一地的水果,已经被摔得变形的点心盒,以凌乱混乱的姿态向他诉说自己的不幸。

又一个被拒绝的年轻人,又是被粗暴回应的努力和心意。他愤怒了,难道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就这么糟糕??

她站在他的面前,一脸的不屈和倔强,眼中还滚动着愤怒的泪水。

“啪”地一声,他用巴掌证明了自己的为人父的权威和失望。她捂着脸,手指颤抖着,哽咽着蹦出了三个字:“我恨你。”

后来,她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祖国。选择以自己的姿态自由地生长。虽然远离故土,异地凄凉。她骨子里有和他一样的不羁和勇敢,一如他当年海上漂泊,不被家庭牵绊。她也在这广袤寒冷的异乡跌跌撞撞地开始了新生活。

她过得怎么样?他不得而知。

只有夜晚,银白的冷月,一明一暗的烟头,陪他度过孤寂又思念的时光。

我想你

那年春日,他66岁,她39岁。

“一春尽来又是一春”,他轻哼着莲花落。唱不尽的人世感慨,赏不完的曼妙春光。

一个和她当年一样稚气的小孩,不过是黄头发大眼睛的混血小孩,正在茶几旁颠来跑去,一会儿忙着浇花,一会儿又急着找足球。

“这是什么,外公?”小男孩拖出了一个黑皮相册,由于经常翻看摩挲,边角被磨平破损,封面也不是很有光泽,但异常柔软。

“相册。”他柔声地回答,“里面都是你妈妈小时的照片。”小毛头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突然,小家伙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每张照片背后都标着字,写的是什么,他还认不全。

“外公,后面有字,写得是什么?”小毛头又好奇地发问。

“外公年轻时出海,回来的机会很少,所以每次和你妈妈照相,一定会把时间地点都记清楚,做个纪念。”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她,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姑娘。心内泛起一片温柔的涟漪。

“铃……”电话响了。

小黄毛“嗯嗯”煞有介事地接着电话。事毕,跑到他面前:“外公,妈妈说下周回来。”然后,小家伙顿了一下,“她让我告诉你,“她想你”。

他一愣,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外公,你怎么哭了?”

“外公眼睛有点不舒服。”他使劲揉了揉眼。

“下次电话。告诉你妈妈,外公想他啦。”

“嗯嗯,遵命。”小黄毛右手敬礼似地放到头的一侧,胸脯挺得高高的。

他不由地又笑了起来。

冬去春来,正是一年好时节啊……

补记:最近在看《俗女养成记》,里面某个人物可怜可爱可恨,遂给那个倔老头编此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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