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三十九,乙酉(85年)—辛卯(91年),共7年
肃宗孝章皇帝下
元和二年(乙酉,85年)
1.春天,正月乙酉日,刘炟下诏:“律令中有说:‘生下孩子的人,免除三年内的赋税和徭役。’
现在我下令再加一条,给那些怀孕生子的妇女每人赏赐三斛养胎粮;她的丈夫免除一年的赋税和徭役。”
刘炟又给三公下诏:“那些只注重形式主义、搞表面功夫的劣质官员,做的事情看上去很积极、很正确,实际上全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只是为了讨上级领导的欢心,给自己的政绩做数据罢了。
这种人我早就看不惯了,他们真的很让我头疼!
那些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工作的官员,沉静稳重、真诚务实,从来不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之类敷衍塞责的东西,也从来不喊口号,而是真真切切为人民服务。这样的官员,他们所做的事情可能短期看来没有什么明显效果,但是经过日积月累,他们平时一点一滴的贡献加起来可就多了。
像襄城县县令刘方就很不错,当地的基层官员和老百姓都异口同声的说他是个不折腾、不搞形式主义的好官,虽然他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秀事迹,但是这已经很符合我所说的‘脚踏实地’、‘沉静稳重’了。
如果把烦扰严苛当做敏锐,把刻薄狠毒当做聪慧,把放松懈怠当做施恩,把严刑峻法当做威严,那么有哪个老百姓会愿意这样的人立管理他们?
我之前已经为此下过好几道诏书,颁布命令的使者一个接着一个,但是经过调查,还是有很多官员不按要求执行,还是有很多百姓遭受压迫且没有正经营生可做,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希望各位能够将之前颁布的政令重视起来,务必让我满意!”
2.北匈奴的首领车利涿兵等七十三人逃到了大汉边塞之内。
当时北匈奴内部乱糟糟的,人员疲敝困顿,牲畜稀少瘦弱,有不少人都叛离了北单于蒲奴,去寻找谋生之路。
面临着南匈奴在前部陈兵列阵、丁零羌人在后方虎视眈眈、鲜卑人在左侧侵夺抢掠、西域之兵在右部骚扰攻夺,北匈奴可谓是四面受敌,几乎已经走投无路了,于是北单于蒲奴只好带着剩余的部众向更远的地方逃窜而去。
3.南·湖邪尸逐侯鞮单于(长)去世,先单于汗(即 伊伐于虑鞮单于)的儿子宣继任为新单于,号称“伊屠于闾鞮单于”。
4.到目前为止,《太初历》已经使用了一百多年了,历法上写的日期已经比实际的日期晚了好几天。
刘炟要求治历(负责历法管理)编䜣、李梵等人进行演算推断,对历法进行相应的调整修正,制定出了《四分历》。
二月甲寅日,开始使用《四分历》。
5.在还刘炟是太子的时候,东郡太守汝南人张酺是教他学习《尚书》的老师。
二月丙辰日,刘炟到东部地区开展巡视工作,到达东郡,将张酺以及他的门生、还有当地的郡官,一同召集到东郡太守府的院子之中。
刘炟以学生的姿态,请求张酺讲授了《尚书》中某一篇的内容,随后二人之间才开始以君臣的身份行礼。
本次参会人员的都得到了非常丰厚的赏赐,在场的各位都感受到了这份殊荣与恩惠。
以前,郑均身为尚书,给刘炟提供了不少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刘炟对他十分敬重;后来郑均因病卸任,回到老家任城养病。
此次东巡,刘炟路过任城,来到了郑均的家中,特别赐予他尚书级别的俸禄,供他安养晚年;当时世人都称郑均为“白衣尚书”。
6.二月乙丑日,刘炟在定陶县亲自下地耕田。
二月辛未日,刘炟到达泰山,在泰山上举行了燔柴祭天(将玉帛、牲具放在柴草上焚烧,以祭祀上天)的仪式,向上天进行了帝王述职报告,并且摆开酒宴与群臣们共饮。
刘炟到达奉高县。
二月壬申日,刘炟在汶上明堂举行祭祀五帝(青帝、白帝、黄帝、赤帝、黑帝)的仪式。
二月丙子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二月戊寅日,刘炟到达济南国。
三月己丑日,刘炟到达鲁地。
三月庚寅日,刘炟在鲁县古曲阜的阙里举行了祭祀孔子以及七十二位弟子的仪式,创作了对应六代王朝的雅乐(黄帝为《云门》,尧帝为《咸池》,舜帝为《大韶》,大禹为《大夏》,商汤为《大护》,周朝为《大武》);随后,刘炟举办了大型见面会,孔氏族人中年龄在二十岁以上的男性后代全部参与。
刘炟对孔僖说:“今天这排场,是不是给足了您孔氏宗族的牌面?”
孔僖回答:“英明的帝王、圣贤的君主,都是非常尊敬老师、注重思想教育培养的。
如今陛下愿意以万尊之体来到这小小的县城,表达您对我家先师孔子的敬重和爱戴,这体现的是陛下尊敬贤人、重视教育的优良德行,值得万民景仰、效仿。
至于荣宠、殊礼,我孔氏一族实在是承担不起!”
刘炟听完欣慰大笑:“也就只有孔圣人的后代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说完,当即任命孔僖为郎中。
7.三月壬辰日,刘炟到达东平国,出于对东平献王刘苍的怀念,刘炟对刘苍的各位儿子说:“我十分想念你们的父亲,所以来到了这里;现在我已经到了他生活过的地方,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说完,刘炟便泣不成声,衣袖全都被泪水浸湿。
刘炟来到刘苍的陵寝,用太牢礼(牲具为猪牛羊)举行了祭祀活动,刘炟亲自在刘苍的牌位前下拜行礼,又一次难以压制心中的哀思,泪洒当场。
在汉明帝(刘庄)永平四年(61你),朝廷下令要求东平王·骠骑将军刘苍从京师回到自己的封国。
由于刘苍平易近人、礼贤下士,骠骑将军府中的从属官丁牧、周栩非常舍不得他,于是跟着刘苍一起回到了东平国,成为了他国中的大夫,这一待就是几十年,辅佐了好几代东平王(东平献王刘苍、儿子怀王刘忠、孙子刘敞)。
刘炟听说了丁牧、周栩的事迹,马上把他俩叫来面见自己,经过一番交谈后,十分认可他们的才能,又非常可惜他们在东平国埋没了这么久。
为了提拔人才,同时也是为了宣扬刘苍高洁的美德,刘炟将丁牧和周栩提拔为议郎。
三月乙未日,刘炟到达东阿县,来到北边登上了太行山,随后到达了天井关。
夏天,四月乙卯日,刘炟返回洛阳皇宫。
四月庚申日,刘炟在祖庙中举行祭祀典礼,向祖宗神灵汇报此次出巡的具体情况。
8.五月,刘炟将江陵王刘恭改封为“六安王”。
9.秋天,七月庚子日,刘炟下诏:“《春秋》中有三种不同的历法,分别为‘夏历’、‘殷历’、‘周历’,其区别在于第一个月有所不同,所以这三个历法中的第一个月被称为‘三正’,‘三正’的第一天被称为‘三微’。
夏历以十三月为第一个月,也被称为‘人正’,在这个月中,昆虫从土壤中复苏,人们开始干活、生产,主色为黑色;本月中的第一天,从清晨开始。
殷历以十二月为第一个月,也被称为‘地正’,在这个月中,植物从中冒出白色的萌芽,主色为白色;本月中的第一天,从公鸡打鸣开始。
殷历以十一月为第一个月,也被称为‘天正’,在这个月中,藏在土地最深处的阳气开始蠢蠢欲动,主色为红色;本月中的第一天,从夜半(晚上11点至凌晨1点)时分开始。
由此可见,《春秋》对于‘三正’和‘三微’的确定是非常严格谨慎的。
现在我下令,不允许在十一月、十二月处决囚犯,只能在十月这一个月之内进行判决工作。”
10.冬天,南·伊屠于闾鞮单于派兵与北匈奴·温禺犊王在涿邪山展开大规模的交战,斩杀了许多北匈奴人,收获了大量辎重。
武威太守孟云上书说:“北匈奴之前原本已经向我朝提出了和亲、贸易的请求,但是却被南匈奴抢夺了好几次物资;这在北单于(蒲奴)的眼里,就是朝廷表面上答应,却在背地里指使南匈奴搞这些动作。
如果让北匈奴觉得我朝欺骗了他们的感情,怕是往后边地的郡县又要遭到北匈奴的侵害了。
为了安抚北单于的情绪,应该把那些被南匈奴掳走的人和物资全都还回去,来表明我们的友好态度。”
刘炟召集公卿百官到朝堂上商议。
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都认为孟云的提议不可取,而司徒桓虞、太仆袁安却认为应当归还俘虏和牲畜。
当着众人的面,郑弘高声说道:“那些说归还俘虏和牲畜的,全都是对陛下不忠!”想要以此来压过桓虞等人一头。
桓虞丝毫不畏惧,当场就把郑弘劈头盖脸的叱责了一顿。
由于三公中的两个人互相呛声,场面实在是太难堪,第五伦和大鸿胪韦彪等人脸上的神色是变了又变,都对这种局面暗自担忧。
司隶校尉指出太尉郑弘的过错,认为他不应该率先在朝堂上大呼小叫、以激怒他人,于是郑弘等人都默默交还自己的官印谢罪。
刘炟下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得出结论,确实有点浪费时间了。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这很正常。
我之所以让众人来一同商议、决策,是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心平气和、客客气气地各抒己见,以求打开新的思路、拓宽更广的视野;如果朝堂变成了某些人的一言堂,不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出现,那这个会也就没有必要开了。
你们把官印交上来是何意?只不过是因为观点不同,有什么必要道歉认罪的呢?快重新戴上帽子、穿上鞋靴,无需认错!”
随后刘炟下诏:“江水、大海之所以能汇聚千百条溪流河川,就是因为它足够宽广、地势足够低下。
连广阔的江海都能做到的事情,身为一个渺小的人类,稍微拉下一点脸听取他人的意见或者批评,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现在北匈奴的使者言辞谦卑,朝廷与匈奴之间的约定制度清晰明了,他们多次向朝廷进贡珍宝,已经很明确的向我朝俯首称臣,君臣关系早就已经确定下来了;如今南匈奴做出这种破坏我大汉威信的事情,我朝怎能放任不管?这不是给了北匈奴与我朝翻脸的机会和话柄吗?
现在我下令,要求度辽将军以及护匈奴中郎将庞奋把南匈奴抢走的俘虏和牲畜全部归还北匈奴;按照老规矩,根据南匈奴所斩杀的北匈奴人数的多少,给予相应的赏赐。”
三年(丙戌,86年)
1.春天,正月丙申日,刘炟到北部地区开展巡视工作。
正月辛丑日,刘炟在怀县亲自下地耕田。
二月乙丑日,刘炟要求侍御史(负责弹劾官员)和司空(负责土木工程):“如今春天刚刚过去,万万不可做伤害性命的事情,没有必要进行的修建工作,全部取消。
只要是车辆可以绕路通行的,那就绕着走;没必要非得用到騑马(拉车的四匹马中左右边上的两匹马)的,就取消騑马。”
二月戊辰日,刘炟到达中山国,来到了长城之外。
二月癸酉日,刘炟在返程的途中到达元氏县。
三月己卯日,刘炟到达赵国。
三月辛卯日,刘炟返回洛阳皇宫。
2.太尉郑弘多次提出侍中窦宪权力太大、势力范围太广,每次只要一提到这个,郑弘的话就说的非常直接露骨,而且言辞相当激烈,这一点窦宪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有一次,郑弘上奏说窦宪与尚书张林、洛阳县县令杨光搞小团体,借着工作之便谋取大量私利、迫害了不少官员和百姓。
郑弘有一个从属官,与杨光是旧相识,他看到郑弘提交了一封弹劾杨光的奏疏,便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了杨光,随后,杨光便跟窦宪通了气。
窦宪上奏弹劾郑弘,说他身为国之重臣竟然将国家机密大事泄露在外,于是刘炟把郑弘叫来责骂了一顿。
夏天,四月丙寅日,刘炟下令收回郑弘的太尉印绶。
郑弘主动来到廷尉,把自己关进了监狱,刘炟下令要求廷尉将郑弘放出来;郑弘离开监狱后,就立刻提交了辞官退休的申请,但是遭到了刘炟的拒绝。
过了一段时间,郑弘生了一场重病,在病中递交了一封奏疏:“窦宪阴险狡诈、恶贯满盈,他瞒天过海所做的那些丑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陛下却丝毫无动于衷。
没有一个人不对他恨之入骨,都说‘窦宪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迷住了皇上?怕是王莽篡权要再次重演了!’
陛下您贵为大汉天子,继承的是先帝们基业和功绩,应该为宗庙社稷未来的发展、延续呕心沥血,但是您现在却对窦宪这种图谋不轨、胡作非为的奸臣信赖有加,难道真的不管大汉的江山未来到底如何吗?
我身负重病、死在旦夕,然而即使我快死了,也必须要为陛下尽忠到最后一刻。
当初舜帝流放危害朝廷的四位凶臣(混沌、穷奇、梼杌、饕餮),一直被后人称颂至今。希望陛下能以舜帝的明断、果决为准绳,不要心慈手软,赶紧铲除窦宪这种危害朝廷、祸乱社会的贼人,只有这样才能给上苍和百姓一个交代!”
刘炟看到郑弘的奏疏,马上让太医前去给他治病疗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等太医来到郑弘家的时候,郑弘已经去世了。
3.刘炟任命大司农宋由为太尉。
4.司空第五伦提出退休请求。
五月丙子日,刘炟批准了第五伦的申请,取消了他司空一职,让他以二千石官员的身份领取退休金,回家颐养天年。
第五伦在任职期间,恪尽职守、秉公执法,发表看法、提出建议时,都是直截了当、有话直说,讲话直击痛点,并明确表示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从来不说那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让人拿不定主意的东西。
第五伦为人真诚质朴、脚踏实地,不太会说漂亮话、奉承话,在官场上以清白廉洁、刚正不阿著称。
有人问第五伦:“先生会有私心吗?”
他回答说:“曾经有个人送了我一匹千里马,虽然我没有接受,但是每次陛下要求三公推荐人才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到他,然而即便如此我也始终没有推荐过这个人。照这么说来,其实也算是有私心了吧!”
刘炟任命太仆袁安为司空。
5.秋天,八月乙丑日,刘炟到达河东郡的安邑县,视察了安邑县南部的盐池。
九月,刘炟返回洛阳皇宫。
6.烧当羌的首领迷吾和他的弟弟号吾又一次带领着手下的羌种部落发起反叛。
号吾带着一部分轻锐部队来到了陇西郡附近大肆烧杀抢掠,督烽掾(郡吏中负责观察烽火之人)李章追击号吾,成功将他活捉,把他带到了陇西太守府。
号吾说:“你如果杀了我,那么我只是变成了一个无用之人,对你没有用处,对羌人也没有损失。
你要是能把我放回去,我一定说服兄长解散部队,不再侵扰你们的边境。”
陇西太守张纡把号吾放了,诚如他许诺的那样,回到部落当中没一会儿,羌人部队果然就解散了,各部落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盘。
迷吾退入逢流大河(黄河的某一段)北部的归义城中防守。
7.疏勒王忠找康居王借兵,然后占据了桢中城,随后派使者假意向班超投降。
班超识破了忠的阴谋诡计,于是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接受了使者的投降请求。
忠以为班超中计了,放松了警惕,只让很少的骑兵跟随自己前来面见班超,结果没想到刚来到班超的营中,就被当场控制起来,霎时间身首异处。
班超斩杀了疏勒王忠之后,火速发兵将忠的部众杀了个落花流水,成功将南道地区打通。
8.楚王刘英的母亲许太后去世。
刘炟下诏更改刘英的埋葬地点,给他追封了谥号为“楚厉侯”。
9.刘炟任命颍川郡人郭躬为廷尉。
郭躬在担任廷尉期间,办案风格宽和仁慈,根据实际情况为不少人减轻了刑罚或者赦免了罪名。
有四十一条原本为处以重刑的法律条款,郭躬认为可以按照犯罪的严重程度、囚犯认错的积极程度或者消除影响的程度,可以进行适当减轻;于是郭躬将这四十一条可以量刑的法令列举出来,上交给了刘炟,得到了批准。
10.博士鲁国人曹褒上书说:“应该确定好各项规章制度,形成固定的礼法规范。”
太常巢堪认为:“礼法制度是非常重要且繁杂的法典,光靠曹褒一人搞不定,他的提议不应该采纳。”
刘炟知道这些儒生学者的条条框框太多,大多数人都拘泥于自己一直以来研究的学说当中,难以做出创新和改变,像这种制定规章、确立礼法典籍的事情,没法跟只会默守陈规的儒者讨论。
刘炟认为,一国如果要确立礼法、宪法,必须雷厉风行、速战速决,所以他赞同曹褒的提议,任命他为侍中。
玄武司马班固提出:“应该把搞研究的儒生学者们都召集起来,好好计划一下此事,不可草率。”
刘炟说:“有一句老话:‘在大马路上修房子,人来人往,很容易被指指点点,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建议当中,怕是花三年都修不起来。’
把儒生们召集起来谈论制定礼法之事,名义上是征集意见,而实际上只会因为大家争论不休,从而游移不定、难下结论;只要提出一个观点,马上就会有各种人发表不同意见,把人的脑子都搞晕了,最终还讨论不出个结果。
就怕到时候大费周章,而规章制度连开头都还没有写呢!
当初尧帝制定《大章》的时候,只有(尧帝的乐官)夔一人负责此事,这就足够了。
所以这次关于礼法制度的确立,也只需要曹褒一人即可,无需让那些儒生们参与进来!”
章和元年(丁亥,87年)
1.春天,正月,刘炟叫来曹褒,把叔孙通写的十二篇《汉仪》交给他,说:“这些书里面的礼仪规范写得不够详细,内容类型太过分散,还有一部分不符合五经当中的儒家理念。
先生您就基于《汉仪》中的内容进行分门别类的整理,对阐述不全的内容进行扩充和详解,将不符合儒家经义的内容删除或修改,尽量保证新的规范制度能够正常推行使用。”
2.护羌校尉傅育想除掉烧当羌,但是考虑到他们前段时间主动撤去部队、不再叛乱,所以并不想动用舞刀弄枪之类强硬的手段。
傅育灵机一动,想利用利用羌人去打羌人,于是招募间谍,去羌人部落之间挑拨离间,让各部落互相反目成仇,进而相互攻击讨伐,从而达到消灭烧当羌的目的。
羌人胡人也不傻,看出了傅育的计谋,部落之间反而更加团结了,大家不约而同的叛离了朝廷,逃到边塞之外跑去投奔烧当羌迷吾。
傅育征集了几万名周边郡县的兵力,打算出兵讨伐羌人,但是各郡的兵力并没有及时赶来与傅育会合。到了三月,傅育实在不愿意再等,便率领自己的护羌军营中的人马单独出兵了。
迷吾得知傅育即将向自己发动袭击,马上就采取行动,带领着部众们朝其他地方迁徙。
傅育率领三千名精锐骑兵对迷吾穷追不舍。
到了晚上,汉军追到了建威县南部的三兜谷,然而由于傅育放松了巡逻和警戒,也没有安排人员防守护卫,被迷吾发现了他的破绽。
趁着傅育懈怠的时机,迷吾果断掉转头向傅育发起进攻,将他打了个溃不成军。
此战,傅育惨死于迷吾之手,有八百八十名将士丧命。
等各郡派出的部队赶到之后,羌人早就已经溜之大吉了。
刘炟下诏任命陇西太守张纡为护羌校尉,带领着一万人在临羌县屯兵。
3.夏天,六月戊辰日,刘炟免去了桓虞的司徒一职。
六月癸卯日,刘炟任命司空袁安为司徒,任命光禄勋任隗(任光之子)为司空。
4.齐王刘晃(齐武王刘縯之曾孙)、刘晃的弟弟·利侯刘刚以及他们的母亲太姬,三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甚至到了写举报信互相诬陷、诽谤的程度,在外对刘氏宗亲的名声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秋天,七月癸卯日,刘炟下诏将刘晃贬为“芜湖侯”,将刘刚的供奉食邑削减了三千户,没收了太姬的玺绶。
5.七月壬子日,淮阳顷王刘昺去世。
6.鲜卑人入侵北匈奴的左地部落,向其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杀得北匈奴抱头鼠窜、尸横遍野。
大获全胜的鲜卑人斩杀了优留单于之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地盘。
7.羌人首领迷吾集合了各部落的羌种人,又一次入侵金城郡的边塞。
护羌校尉张纡派出从事河内郡人司马防,在木乘谷与迷吾交战。
经过一系列的对抗之后,迷吾战败,派出了一个翻译官提出了投降的请求,得到了张纡的批准。
迷吾带着投降的人马来到临羌县,张纡为他安排了一场盛大的酒会。
张纡早就在酒水中全部下了毒药,喝酒饮宴时,羌人全部中了毒;张纡一声令下,四周早已埋伏下的将士们一拥而上,将包括羌人首领迷吾在内的八百多人全部击杀。
大仇至此终于得报,张纡砍下了迷吾的头颅,带到傅育的坟墓前祭祀了一番;随后,张纡下令部众继续前去追讨迷吾剩下的部众,又斩杀了好几千名羌人。
迷吾的儿子迷唐被激怒,想要联合其他羌种部落对抗汉军,于是给各羌种部落送礼交好、放下仇恨、定下盟约、和亲联姻、交换人质,羌人们一瞬间拧成了一股绳,占据了大榆谷和小榆谷,彻底与朝廷撕破脸、公开叫板。
由于迷唐的部众人数实在是太多,张纡对此无可奈何。
8.七月壬子日,由于象征吉祥太平的祥瑞之物出现的次数较为频繁,刘炟下诏将年号由“元和”改为“章和”。
当时,京师周边地区被报上来的祥瑞前前后后加起来有成百上千条,大多数人都认为这足以当做大汉蒸蒸日上、正处于太平盛世的证明。
太尉掾平陵人何敞认为这众说纷纭的不是什么好事,对太尉宋由和司徒袁安说:“上天如果感受到国家治理的好、人民群众幸福美满,那么自然就会为此降下祥瑞;反之,如果上天发现天子昏聩、国政混乱、民不聊生,那么也会对应的出现灾异作为提醒和惩罚。
如今屋子上方出现了怪模怪样的鸟,院子里长出了稀奇古怪的草,这些事情必须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何敞这一话题实在是过于敏感,相当于是含沙射影的议论朝政,宋由和袁安吓得根本就不敢接话,生怕被有心之人利用。
9.八月癸酉日,刘炟到南部地区开展巡查工作。
八月戊子日,刘炟到达梁国。
八月三十日(乙未),刘炟到达沛国。
10.发生了日食。
11.九月庚子日,刘炟到达彭城。
九月辛亥日,刘炟到达九江郡的寿春县。
刘炟将阜陵侯刘延重新封为“阜陵王”。
九月己未日,刘炟到达汝南郡的汝阴县。
冬天,十月丙子日,刘炟返回洛阳皇宫。
12.北匈奴内部出现了重大的动乱,包括屈兰储部落在内的共五十八个部落,共二十八万口人众,分别来到云中郡、五原郡、朔方郡、北地郡请求投降。
13.侍中曹褒根据前代的法典条文,结合了《五经》、《谶记》,编写了一套上至天子、下至普通百姓有关于“成人礼(冠礼)”、“婚假”、“吉日”、“凶日”等事宜的礼仪流程,一共包含一百五十篇内容。
曹褒将自己修订好的礼法规范交了上去,刘炟看了之后,让公卿百官们讨论了一下可行性,结果由于大家的意见难以统一,最终刘炟只是对这份规范制度表达了赞许,但是并没有下达让有关部门正式使用的命令。
14.本年,班超征集了二万五千名包括于阗国在内的西域诸国的人马,向莎车国发起进攻。
龟兹王联合温宿国、姑墨国、尉头国,集合了五万人,前去营救莎车国。
班超把手下的将领、校官以及于阗王叫来一起商议:“现在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打不过龟兹国那么多人,依我看,还不如先暂时分散开来。
于阗国的兵力从此处向东去,我也带着人马从这里回到西边的疏勒城。等天黑入夜了之后,以鼓声作为进兵号令,到时候再一齐出击。”
随后,班超故意放松了对俘虏的看守,让那些被俘的莎车人有机会逃走。
看到班超的军队散开,甚至连俘虏逃跑这种事情都顾不上,龟兹王断定班超现在一定军中大乱,心中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便下令让温宿王带着八千名骑兵到东边拦截于阗兵,而自己带着一万名骑兵亲自到西边去拦截班超的部队。
班超看到温宿王和龟兹王都已经被吸引走,莎车国附近现在没有任何救兵,于是暗中下令,要求各部军队整顿好人马,约定在鸡鸣时分同时朝着莎车国的军营奔赴袭击。
所有人都没想到班超竟然会重新折返,突袭莎车国,莎车国根本没有做任何防守或抵抗的准备,一瞬间被班超冲击得七零八落,国人惊慌失措得四处乱窜,班超率部大杀四方、穷追猛赶。
此战,班超斩获了五千多名敌兵的首级。
莎车国战败投降。
龟兹国、温宿国、姑墨国、尉头国的支援部队见状,也都各自退散。
通过此次战役,班超的名声已经完全打了出去,汉朝廷的战斗力、班超的勇武谋略,不由得让西域各国畏惧胆寒。
二年(戊子,88年)
1.春天,正月,济南王刘康、阜陵王刘延、中山王刘焉入朝觐见。
刘炟性格宽厚仁善,十分重视、珍惜亲情,在叔父济南王刘康、中山王刘焉入朝的时候,刘炟对他们的优待和礼遇远超于其他人,对于自己的兄弟也是一样;为了多跟他们相处,刘炟要求他们留在京师,暂时不要回到封国。
随后,刘炟心情大好,给群臣百官也发放了丰厚的赏赐,这些赏赐远超礼法规范中所规定的限定额,导致府库中所剩无几。
太尉掾的何敞给太尉宋由写了一封文书:“过去连着好几年发生水灾和旱灾,老百姓收不上粮食,饥荒也接踵而至;
还有凉州的延边地区,当地百姓常常遭到西羌的劫掠和侵扰,生活质量严重受损;
内地的这些州郡,无论是官府的仓库还是平民之家,都没有充足的物资储备。
由此可见,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节省开销、减少用度。
陛下重情重义,为了表达对亲情的重视,给皇室宗亲的赏赐实在是太多了,光是一个腊祭,就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郎官全都赏了个遍,已经把府库给掏空了呀!
要知道,国家的钱,全都是从老百姓那里收上来的血汗钱,怎么能够把纳税人的钱这样无度的挥霍呢?
英明的君主会按照相关制度规范进行合理的赏赐,不同身份地位的人有不同品级的受赏规格;即使是给功臣、忠臣颁发赏赐,也是有限度的,不可随心所欲的想怎么赏就怎么赏。
夏禹治水成功,得到了玄圭之赐;周公辅政有功,得到了布帛之赐——这都是根据当时的礼法规范所颁发的奖赏,功劳再大,也不能破坏规矩。
如今太尉大人您位高权重、肩负着辅佐陛下的大任,应该纠正陛下错误的行为和决策、维护礼法规范的权威性,也应该体察老百姓的疾苦、拯救人民的危难,不要让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啊!难道您身处太尉之职,就仅仅只做到不违背陛下的心意而已吗?
您当前应该以身作则,带头退还陛下给予的赏赐,再给陛下分析分析如今的社会现状,告诉他开源节流的必要性。
您应当建议陛下:
下令将王侯们都遣返回国;
开放一部分苑囿供平民百姓使用、帮助人民渡过难关;
减省不必要的开支,赈济灾民、支援困难户。
只有让人民群众感受到国家与他们同在,让黎民百姓感受到天子的关怀,那么社会才能安定团结,大汉才能繁荣发展啊!”
然而宋由并没有采纳何敞的建议。
尚书南阳人宋意上书说:“陛下重视亲情、珍视亲人,这份真挚的感情让所有人都自愧不如,把诸侯王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同胞兄弟一般:
特许他们乘坐着车辇进入司马门(驻车下马之处);
即使在您面前也不用行跪拜之礼;
美味佳肴、珍馐玉膳无不齐备,即使您自己的膳食有所减损,也要保证诸侯王的饮食精美。
这样的赏赐待遇已经是顶级的了。
济南王刘康、中山王刘焉身为先帝的庶子,能够享有土地广袤、物资富饶的封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而陛下现在对他们的恩惠和荣宠太过,完全超过了礼法规定的限度。
《春秋》中已经明确指出,王侯首先作为天子的臣子,其次才是叔父、兄弟;尊崇等级高的,压制等级低的,这才能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
陛下天资聪颖、仁孝无双,您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是后代学习效仿的榜样,千万不要因为个人感情破坏高低尊卑的顺序,千万不要因为私人意愿打破君子和臣子之间应该遵守的本分。
西平王刘羡等六位诸侯王,都已经结婚生子且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在他们的封国中,国相、太傅以及其他从属官样样齐备,应该早点回到封国去,为子孙后代留下稳固的财富与基业。
然而这些人仍然留在京师,陛下为他们修建的府邸宅院鳞次栉比,长此以往,会助长他们生出骄慢懈怠之心,一旦放松对自我的要求、一旦被奢华享乐冲昏了头脑,是肯定要坏事儿的,陛下您的盛宠怕是会害了他们啊!
当前陛下最应该做的,就是克服不舍之情,忍住留恋之意,给济南王刘康、中山王刘焉、西平王刘羡等诸侯王挑一个好日子动身,让他们尽快返回封国,这样才能让天下百姓不对陛下失望。”
刘炟并没有马上采纳宋意的提议,还是把这几位诸侯王留了下来。
2.正月壬辰日,刘炟在章德宫前殿驾崩,在位十三年,享年三十一岁。
刘炟的遗诏:“不要为我修建寝庙,所有的规制都与先帝保持一致。”
范晔点评:
【魏文帝曹丕说汉明帝刘庄心思机敏、头脑敏捷,说汉章帝刘炟厚道仁善,是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汉章帝刘炟看人很准、分辨是非的能力很强,但是他对汉明帝刘庄较为严厉苛刻的执政方式感到不满,于是自己即位以后,逐渐把官场风气往宽容温和的方向转变。
刘炟尽心尽力的孝顺侍奉明德太后马氏;
减轻老百姓的赋税和徭役压力,人民群众在这种宽和的氛围中,家家户户的生活质量都得到了保证;
对于臣子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包容;
修订礼乐制度、尊重古之圣贤,推动了社会的教育宣传工作,提高了人民群众的整体思想素质。
曹丕称刘炟为“长者”,这个评价是非常恰当的!】
3.皇太子刘肇即皇帝位,时年十岁。
尊称皇后窦氏为皇太后。
4.三月丁酉日,刘肇根据汉章帝刘炟的遗诏,将西平王刘羡改封为“陈王”,将六安王刘恭改封为“彭城王”。
5.三月癸卯日,孝章皇帝刘炟在敬陵下葬。
6.南·伊屠于闾鞮单于(宣)去世,先单于长(即 湖邪尸逐侯鞮单于)的儿子屯屠何继任为新单于,号称“休兰尸逐侯鞮单于”。
7.由于刘肇年纪太小,暂时由太后窦氏代替把持朝政;窦宪以侍中的身份辅佐刘肇处理国家机密大事,一并负责宣布号令政策。
窦宪的弟弟窦笃被任命为虎贲中郎将,窦笃的弟弟窦景、窦瓌(同“瑰”)被任命为中常侍——
至此,天子身边的重要岗位全部都被窦氏一族霸占。
窦宪的门客崔骃写了一封信劝道:“《左传》中说:‘出生在有钱人家里,容易骄纵奢靡;出生在地位高贵的人家,容易目中无人。’
从来没有听说过,在有钱、有权、地位高贵之家长大的人,还能培养出谦虚谨慎、简朴低调的性格。
当今陛下刚刚即位,您窦氏一族的地位和荣宠一瞬间到达了顶峰,群臣百官都在一旁默默观察您家族中人的一举一动,怎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树立良好的形象呢?
正所谓‘我没日没夜的反思、操劳,就是为了保住家族的荣光啊!’
当初冯野王(汉元帝刘奭的冯昭仪的兄长)身为外戚,处于辅政大位,朝堂上下所有人都称赞他德才兼备;
放眼于近期,阴卫尉(阴兴)处事低调、清心寡欲,得到了善终的结局。
由此可见,外戚之所以会被世人批评甚至于厌恶,以至于在后世一直流传着千古骂名,主要还是因为太过贪婪,明明已经身居高位,还不知羞耻的想要获得更多。
大汉从高祖开国以来,一直到孝哀皇帝(刘欣)、孝平皇帝(刘衎),总共有二十任皇后(吕氏、张氏、薄氏、窦氏、王氏、陈氏、卫氏、李氏、赵氏、上官氏、史氏、许氏、霍氏、卬成王氏、元后王氏、赵氏、傅氏、丁氏、冯氏、卫氏),然而这么多人中,能获得善终的也就只有四位皇后(文帝薄太后、窦皇后,景帝王皇后、卬成王后)而已,大多数人都是因为自己或者宗族之人嚣张跋扈,招来了灭顶之灾。
《尚书》所说:‘殷商的覆灭还历历在目。’
您一定要以前人的历史经验时时警醒自身,以求可持续发展呀!”
8.三月庚戌日,皇太后窦氏下诏:“任命前任太尉邓彪为太傅,赐予关内侯爵位,负责总管尚书事务,群臣百官都要听从邓彪下达的号令。”
由于邓彪有退让之风,深受刘炟的敬爱,再加上他性格温吞好说话,于是窦宪就有意抬一手他的身份地位和权力范围,实际上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傀儡。
窦宪想要做什么事,都事先向窦太后进行禀报,由邓彪当作他的新闻发言人对外宣布号令,一般都是这个流程,没有人会反驳他的提议和想法。
邓彪担任太傅、录尚书事期间,只能保证自己老实本分不犯错误,没有查漏补缺、建言献策的作为。
窦宪为人尖酸刻薄,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有人惹他不爽,哪怕只是一点小事,也必然要报复回去。
在永平年间,窦宪的父亲被谒者韩纡检举弹劾,到监狱里走了一遭,这事一直被窦宪记恨在心;等到窦宪大权在握之后,马上就安排自己的门客把韩纡的儿子给杀了,然后砍下他的头颅,带去祭奠自己的父亲,当作给父亲报仇。
9.三月癸亥日,朝廷下令陈王刘羡、彭城王刘恭、乐成王刘党、下邳王刘衍、梁王刘畅回到自己的封国。
10.夏天,四月戊寅日,朝廷根据刘炟的遗诏,取消了郡国对食盐、铁器生产销地售的垄断,开放平民百姓煮盐、采矿炼铁的权限以及相应的售卖权限。
11.五月,京师发生了旱灾。
12.北匈奴的情况非常糟糕,大面积的饥荒引起了更加严重的内乱,每年都有好几千人从北匈奴逃亡到南匈奴。
秋天,七月,南·休兰尸逐侯鞮单于(屯屠何)上书说:“应该趁着北匈奴大混乱的时期,发兵打过去,想要兼并北匈奴轻而易举。
只要能拿下北匈奴,那么就不再有南北之分了,而是合并为一个势力,所有的匈奴民众将全部归顺于朝廷,朝廷将再也不用担心边塞受到侵袭了。
微臣已经在大汉的土地上生活了这么多年,吃的用的都仰仗于大汉的供养,每年朝廷给我们的赏赐,动不动就数以亿万计,我们内部现在安定团结、没有战争都是依赖于朝廷的支持,怎么好意思一直腆着脸享受,而不知道回报呢?
最近有不少北匈奴投降,微臣愿意发动本部落以及各郡县中刚投降的胡人,分兵多道前进,相约于十二月在北匈奴的地盘附近集合。
现如今本部兵力薄弱、人员稀少,既不足以自保、也很难向外发起进攻,希望陛下能够让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以及西河太守、云中太守、五原太守、硕方太守、上郡太守联合发兵,一起讨伐被匈奴。
相信在陛下的神威震慑之下,一定能将北匈奴全部歼灭。
微臣的部落到底是存是亡,一切就看如今陛下的抉择了;现在我已经要求自己的部下整顿兵马、蓄势待发,期盼着陛下的回复!”
窦太后把南单于屯屠何的奏疏拿给了耿秉看。
耿秉上书:“当初孝武皇帝(刘彻)挖空国力意欲通过武力等强硬手段使匈奴臣服,然而只可惜老天不给力,最终只是把匈奴赶得更远,并没有如愿让他们向大汉俯首称臣。
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北匈奴内部出现了极大的动乱,南匈奴也有意出兵讨伐,让夷人攻打夷人,这是最好的途径。
依我看来,如今就是收服北匈奴的最好时机,可以同意南单于的请求。”
耿秉还在奏疏中表达了对赏识之恩的感谢之情,表示自己愿意竭尽全力为朝廷小效力。
窦太后也准备批准南单于的申请。
尚书宋意上书说:“对戎狄之人来说,没有礼义廉耻可言,没有尊卑等级之分,只要谁手段狠、谁力气大、谁战力强劲就听谁的,弱小的部落自然依附于强大的一方。
自从大汉开国以来,与匈奴之间的纷争就没有停过,即使打了胜仗、收获了物资,然而得到的战果根本弥补不了战争过程中产生的损失。
光武皇帝(刘秀)知道战争带来的后果,知道和平的重要性,如果戎狄愿意投降就接受,如果不愿投降也不强求,只需要保证表面的稳定安宁就可以了。
没有征兵、没有打仗,边地郡县的百姓安安稳稳正常过自己的日子,将士们休养生息、人民安居乐业,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如今鲜卑已经归顺于朝廷,为我朝斩杀了上万名匈奴,我中原大国根本就不需要征用中原百姓长途跋涉,就能够创下如此可观的战果,蛮夷之人自己就会帮我国打出这样的成绩——
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的同时,让匈奴人惨遭众创,我巍巍大汉的神武威严一度达到了巅峰状态。
之所以能创下这样的功绩,一切都归功于让蛮夷斗蛮夷,而汉军只需要坐享其成即可。
鲜卑攻打北匈奴,其最真实的目的,一是在北匈奴中抢夺物资,二是希望获得朝廷的重金赏赐。
如果此次听从了南匈奴的请求,成功将北匈奴兼并,一旦南北匈奴合并,然后回到了匈奴原来在北方的王庭之中,那么对我朝边境最大的威胁那就会变成鲜卑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来,南匈奴兼并北匈奴,回归北部王庭,那么鲜卑就缺少了一块可以抢掠的肥肉;
二来,匈奴离开后,鲜卑没有机会斩敌立功,也就代表着没有机会找朝廷邀功邀赏。
相当于北匈奴被灭,南匈奴搬迁,鲜卑一下就会失去两个收入来源的大头,按照鲜卑人贪残凶暴的个性,怎么可能不去吸血边境的郡县呢?
现如今北匈奴已经向西迁移,又向朝廷提出了和亲的请求,陛下完全可以答应和亲,加强对北匈奴的怀柔和笼络,让他们也成为我朝边境的藩蔽和守护,这是就目前而言最好的选择。
如果朝廷顺从了南匈奴的心意,大费周章的征兵运粮,只是相当于损害自身的利益给南匈奴做慈善;不仅如此,还会面临鲜卑的侵扰,招致更大的麻烦,岂不是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自讨苦吃吗?
请陛下三思,南单于的请求绝对不可答应!”
当时,齐殇王刘石(刘縯之孙)的儿子都乡侯刘畅来给汉章帝刘炟奔丧。
由于刘畅与邓叠的母亲元氏关系很好,而元氏又与窦太后之间关系亲密,于是在早年间,元氏多次安排刘畅与窦太后见面,二人相谈甚欢、感情融洽。
窦宪担心刘畅来了之后,凭借着得到了窦太后的欢心,会影响自己的权力地位,便找了个刺客潜伏在城门的卫兵部队中,趁刘畅在城门口递交奏疏的时候将他杀害。
杀了刘畅后,窦宪把这事嫁祸给了刘畅的弟弟·利侯刘刚,窦太后就让侍御史和青州刺史(管理齐国)联合审理刘刚。
尚书颍川人韩稜(音“棱”)认为:“真正的凶手分明就在京师,现在竟然让青州来调查,还真是不怕被乱臣贼子笑话啊!”
窦太后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把韩稜痛骂了一顿,然而韩稜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何敞对太尉宋由说:“刘畅是宗室成员,是我朝在地方上的藩蔽,如今来到京师给先帝吊丧,却在城门屯卫处等待奏疏回复的这段期间,遭到了刺客的杀害。
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完全搞错了调查方向,这样不仅连刺客都抓不到,就更别提找出幕后主使了。
我也是具体办过案子的人,现在在贼曹任职,主要管的就是盗贼之事,我愿意亲身参与到本次案件的调查之中,到案发现场去看一看,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以及相关证据。
司徒府、司空府认为,三公部门中的人不能处理这种盗贼作乱之事,但是这只会让歹徒奸人更加为所欲为、更加嚣张跋扈罢了,从来就没有人觉得这种惯例不合理吗?
希望太尉能同意让我审理此案!”
宋由答应了何敞的请求。
司徒府、司空府看到太尉府派出何敞查案,于是也跟着派出了贼曹的办事员跟着何敞一同办案。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分析,最终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查了个一清二楚。
窦太后知道这事是窦宪干的以后,又是羞愤又是气恼,干脆直接把自己闷在寝宫中不出门。
窦宪身负杀害皇室宗亲的罪名,担惊受怕、不知所措,生怕哪天太后突然下诏把自己赐死,于是上书请求带兵讨伐匈奴,以求立功赎罪。
冬天,十月乙亥日,朝廷做出如下安排:
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任命执金吾耿秉为副将,出兵讨伐北匈奴;
征调北军五部校(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校尉)以及黎阳营、雍营中的兵马;
发动边境十二个郡(上郡、西河、五原、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代郡、上谷、渔阳、安定、北地)中的骑兵以及羌兵胡兵。
以上部队均从边塞出发进攻北匈奴。
13.公卿大臣推荐张掖太守邓训接替张纡担任护羌校尉。
烧当羌的首领迷唐带着一万名骑兵来到边塞附近,并不敢贸然进攻邓训,便准备给小月氏(音“支”)部落一点颜色瞧瞧。
邓训安排了不少人马将小月氏保护了起来,迷唐根本就没有办法发起进攻。
有人认为羌人和胡人互相攻击,汉兵坐收渔翁之利,可以占大便宜,所以有多人都不赞成邓训保护小月氏。
邓训说:“正是因为当初张纡不守信用,在接受迷吾投降的时候背信弃义把他们全给杀了,才惊动了羌人,导致凉州地区的官吏和百姓的生命安全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之前那些长官难以把胡人管理好,使得胡人难以为己所用,主要也是因为平常的笼络和恩惠不到位,那么关键时刻当然没有人愿意顶上来。
如今烧当羌迷唐派兵逼迫小月氏,局势紧迫、情况危急,在此时此刻我如果能够保护小月氏,让他们不受到迷唐的侵害,说不定小月氏能对此心怀感恩。
希望能凭借着这一份雪中送炭的感恩之情,将来能让他们成为我方的助力!”
于是,邓训下令打开城门,护羌校尉的办公地点以及住所馆舍的门也一并打开,把小月氏中那些男人的妻子、孩子全都迎入城中保护了起来;随后,邓训派兵严防死守、巡逻护卫。
迷唐带着羌人席卷而来,但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捞到,又不敢去欺负别的胡人部落,只好悻悻地空手而归。
湟中地区的胡人部落看到邓训保护小月氏之后,都说:“以前只知道汉朝廷希望我们胡人之间相互争斗,没想到如今邓使君竟然如此保护我们、向着我们,打开城门保护我们的家人,他就是咱胡人的再生父母啊!”
大家欢欣雀跃,都跪下磕头说:“我们愿意为邓使君效力!”
于是邓训给胡人们颁布政策号令,定下纪律规定,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服从邓训的指挥。
邓训拿出钱财物资拉拢羌人之中的头目、首领,让他们去说服更多的人不要与汉军作对、不要与汉朝廷为敌;在大量的金钱诱惑下,迷唐的叔父号吾带着八百名种族中人前来找邓训投降。
眼见胡人归心、羌人有一部分也背叛了迷唐,邓训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招募到湟中地区的四千名汉兵、胡兵和羌兵,一同发兵离开边塞,在雁谷对迷唐发动突然袭击,使得迷唐损失惨重,仓皇出逃。
迷唐离开大榆谷、小榆谷,逃到了颇巖谷中防守,然而这时迷唐的部众已经逃散得差不多了。
孝和皇帝上(名 刘肇,生母 梁贵人,养母 窦太后)
永元元年(己丑,89年)
1.春天,迷唐打算回到金城郡中烧当羌的老地盘。
邓训征集了湟中地区中的六千名士卒,安排长史任尚发动这些人用皮革造船。皮船做好了之后,放在木筏上,人坐在里面就可以渡过黄河了。
任尚带兵乘坐着皮船,来到黄河对岸,再一次向迷唐发起突袭,将迷唐彻底打熄火,一共斩获了一千八百多名敌方首级,俘虏了两千多名敌兵,收获了三万多头牛羊马匹。
此战,邓训把烧当羌几乎打绝种了。
迷唐把剩下的羌人整合起来,准备往一千多里外的西边迁徙,在逃亡的路上,那些原本依附于迷唐的羌种小部落接二连三的叛离散去。
有一位名叫东号的烧当羌大族首领,来到邓训的军营中,一个劲儿的磕头请求归顺投降,其余的烧当羌的头目们也都纷纷来到关塞附近,要求献上儿子当人质。
对于这些前来归附的羌人,邓训全都做足了安抚工作,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邓训的关怀。
在邓训严明的号令和规范的制度下,羌人的利益得到了有效的保障,困难问题也都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因此邓训在羌人部落中的威望和名声很快就传开了,所有人都对他的管理心服口服,也对他信任、爱戴有加。
随后,朝廷取消了边境的屯兵部队,将士们都回到了原来的郡县之中,只留下了两千多名服刑犯在乌壁修缮城防、屯田积谷。
2.窦宪即将出征讨伐北匈奴。
朝中的三公、九卿都提出了反对意见,说:“北匈奴现在根本就没有侵扰我国边境,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贸然发动大量人马、发兵到千里万里以外的地方作战,光是沿途的长途跋涉都要消耗掉非常多的粮食和人马,这还没有算上交战后会产生多少损耗——对于国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啊!”
由于群臣们的反对意见实在是太大,于是讨伐北匈奴这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太尉宋由当初同意让何敞调查都乡侯刘畅被杀一事,最后揪出了幕后主使窦宪,宋由认为自己此举肯定把窦宪给得罪了,为了不再继续得罪他,于是这份群臣的联名奏疏上,宋由并不愿意签上自己的名字。
宋由带头不签字,有不少公卿也都畏畏缩缩的不再署名。
只有司徒袁安和司空任隗坚持自己的看法,明知道会被记恨,也还是在奏疏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不仅如此还在朝堂上站出来坚决反对讨伐北匈奴一事,甚至还主动摘下头冠表示认罪认罚。
袁安和任隗前前后后加起来递交了将近十次反对出兵的奏疏,所有人都为他俩暗自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们会遭到窦宪的打击报复。然而袁安、任隗二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仍然保持着一副泰然自若、不动如山的姿态。
侍御史鲁恭上书说:“先帝刚宴驾不久,陛下现在正处于服丧期间,老百姓也为先帝的离去而黯然神伤。
自从陛下去年二月即位以来,整个夏季、秋季、冬季都没有出过宫门,人民群众已经足足有大半年都没有见过陛下了。
大家多希望能见到陛下一面,只要能看到您还健康平安、能够继续延续大汉的荣光、继续带领社会蓬勃发展,所有人悬着的心才能落地。
如今正值春季,是老百姓播种插秧的季节,然而朝廷却要在这个时候征调兵役,向万里之外的戎狄之人大动干戈,这还能让黎民百姓好好过日子吗?修改年号的意义何在?
处理国政、解决问题,应该由近及远、从内到外,现在眼前的急务都还没有处理好,反而要去对付远在天边的蛮夷,这实在是不符合治国秉政的经验规律啊!
芸芸众生,是上苍的子民;上苍爱自己的子民,这就跟父母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哪怕只是一点小事稍微违背了事物发展的规律,天地之间的阴阳之气马上就会因此而产生错乱,更何况是人做出了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上天岂不是会降下更严重的处罚吗?
只要天子对黎民百姓付出了关心、付出了仁爱,上天就一定会给予福报。
戎狄之人,只不过是一群散落在中原边境之外的异族罢了,长着人的脸、人的身子,而实际上与禽兽没什么差别。
如果让这么一群似人非人的种族居住在中原地区,与汉人混杂着生活在一起,这可不仅仅是对中原人的侮辱,那怕是真的要引起天地阴阳大颠倒、反常现象大发生了!
所以在圣明通达的君主看来,夷狄之人只需要笼络怀柔就好,维系住大体上的和平稳定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把重点精力花在他们身上。
如今北匈奴已经被鲜卑人消耗的差不多,被赶到了远离边塞好几千里的史侯河西地区;在这种情况下,我朝想趁人之危、乘虚而入,这不是懂礼法、崇仁义的中原大国做得出来的事情。
况且,大司农部门目前经费紧缺,不足以承受如此庞大的军资消耗,如果真的出兵,到时候肯定免不了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更多的钱——上级逼迫下级,下级压迫人民,是嫌人民群众受到的欺压还少吗?是嫌老百姓的生活还不够苦吗?
当前,群臣百官甚至是民间百姓都反对出兵讨伐北匈奴,而陛下却一意孤行,非要为了窦宪这么一个人,罔顾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迫切心声,难道窦宪比人民的地位更重要?为什么陛下不把老百姓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呢!
上至老天的心意,下至人民的呼声,都不约而同的明确表达了反对的意愿,相信陛下并不是看不到、听不到吧?
如果陛下坚持出兵,我最怕的就是人心离散、社会动荡,中原将再一次被奸人歹人钻空子、搞破坏;到那时,何止匈奴不臣服于陛下,就连中原都不再是陛下的中原了!”
尚书令韩稜、骑都尉朱晖、议郎京兆人乐恢也都各自上奏了反对讨伐匈奴的奏疏,但是窦太后全都没有采纳,坚持发兵匈奴。
朝廷下诏,要求给窦宪的弟弟窦笃、窦景修建府邸宅院,又是一波大规模的征调百姓参与徭役。
侍御史何敞上书说:“匈奴一直以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是历朝历代公认的打不死的小强。
当初冒顿单于在平城围困高祖,后来又给吕后去了一封充满羞辱亵渎之辞的文书,这两件事耻辱丢脸的程度,足够让臣子将军豁出性命与匈奴拼了,但是高祖和吕后将这份耻辱硬生生咽了下去,没有为了自己的面子与匈奴刚到底。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失了面子事小,损耗国力、吃力不讨好事大。
更何况目前北匈奴一点儿忤逆朝廷、侵扰边境的事情都没有做,从面子的角度出发,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丢脸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却非要在人们忙着下地耕作的春天,兴师动众的出兵匈奴,这让老百姓怎能不心生怨恨?这让黎民百姓怎能支持朝廷的工作?
陛下一意孤行要动兵,又征调徭役给卫尉窦笃、奉车都尉窦景大肆修建府邸庭院,甚至连一整条街都已经装不下他们的宅院了。这一操作,实在是令人疑惑又令人失望。
窦笃和窦景是皇亲国戚,也是高官重臣,身处于这样显赫的地位,应当提高对自我的要求、加强自我约束、提升道德素养,给群臣百僚做一个优秀的表率才对。
当今将士们历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朝廷中的官员为出兵这事急得焦头烂额、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老百姓错过了农时一个个哀声连天、怨声载道,中央以及地方府库中存粮虚耗、出现财政赤字——
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要给窦笃和窦景修大宅子,竟然还要给他们金银珠宝、玉器珍玩,陛下关爱百姓的圣德何在?体恤民间疾苦的仁慈何在?这种做法能让天下万民归心吗?能让远在天边的国家仰慕憧憬吗?
希望陛下立刻叫停当前的房屋工程建设,好好想想讨伐匈奴这事儿应该如何最大化的减小损失,多体察民情、救人民群众于水火啊!”
何敞的奏疏交上去之后,窦太后甚至连一眼都没看。
早些时候,窦宪有事想委托尚书仆射郅寿(郅恽之子)帮忙,便让自己的门客带着文书去找他,却没想到郅寿拿到文书之后直接把它送到了官府监狱,又一连写了几封奏疏弹劾窦宪如何骄纵放肆,还拿王莽篡位夺权的例子来类比窦宪。
后来,窦宪提出要发兵征讨北匈奴,窦太后还要给他的兄弟们修宅子,郅寿在上朝的时候特意把这事拿出来痛批了一顿,态度严肃、言辞激切,句句都直戳窦宪的肺管子。
窦宪气得七窍生烟,下定了决心要整郅寿一波,于是诬陷郅寿私自购买公家的土地、非议朝政。
窦太后把他关进了监狱,有关部门判定应当处以死刑。
何敞上书为郅寿求情:“ 郅寿身为尚书仆射,是负责处理国家机密大事的重臣,也是陛下身边的近臣,纠正官场上的不正之风是他的职责。
如果他明知朝中有祸国殃民的奸人,但是为了自保什么都不说,这才是犯了应当诛杀的重罪。
然而如今郅寿是真正为大汉的宗庙社稷考虑,才冒着生命危险说这些话,他有什么私心?
当然,我现在说这些触怒陛下的话,也不是单纯为了救郅寿。
只要我能为朝廷尽忠尽到最后一刻,就算死了,也是我应得的归宿;虽然我跟郅寿没什么交情,但我知道,他应该跟我的这个想法是差不多的。
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一心为国的忠臣被人诬陷、诽谤,不愿意看到纯良正直的臣子惨遭诛杀的下场,这不是让先帝(刘炟)崇尚的宽和仁善之风不复存在了吗?
杀一个忠臣,会让往后再也没有人敢指出执政过程中的弊端,不仅会让陛下错而不自知,更是会留下被后世之人嘲讽的笑柄。
微臣自知僭越,妄自谈论国家大事,上面说的那些话或许并不合适,触犯了哪条罪名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就算坐牢、处刑我也心甘情愿,只要我能死在郅寿的前面,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何敞的奏疏交上去之后,窦太后免去了郅寿的死罪,将他发配到合浦县;郅寿在出发前,就先行自杀了。
夏天,六月,讨伐北匈奴的部队从不同关隘出发:
窦宪和耿秉从朔方郡的鸡鹿塞出兵;
南·休兰尸逐侯鞮单于(屯屠何)从美稷县西北部的满夷谷出兵;
度辽将军邓鸿从九原郡稒阳县的稒阳塞出兵。
三路军队全都在涿邪山会合。
窦宪派副校尉阎盤以及司马耿夔、耿谭带着南匈奴一万多名精锐矫健的骑兵,在稽洛山与北匈奴交战,汉军将北匈奴打得丢盔弃甲,北单于蒲奴在慌乱之中狼狈逃走。
耿夔、耿谭继续向前追着北匈奴的其他部落打,一路追击到私渠北鞮海附近,到这里已经斩获了包括匈奴名王在内的一万三千名匈奴人的首级,抓获了非常多的俘虏,收获了一百多万头牲畜;那些匈奴中的小头目也带着自己的部落归降于汉军,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八十一个部落、共二十多万人投降。
窦宪、耿秉继续进兵,来到了离边塞三千多里的位置,登上了燕然山,下令让中护军班固在石头上刻下此次战役的重大战功,同时也刻下了为大汉歌功颂德的宣传文字,耀武扬威了一番之后便带兵返回国境。
窦宪让司马吴氾、梁讽带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去慰问北单于蒲奴。
当时,北匈奴的情况已经很差了,人心涣散、物资稀缺,人和牲畜的状态都极为困顿。
吴氾和梁讽来到西海上见到了北单于,向他宣扬了大汉的国威和实力,以及表明了归顺于大汉可以得到的好处,又定下了不允许侵扰大汉边境的规矩,最后宣读诏命,将丰厚的礼品赏赐给了北单于蒲奴。
蒲奴感恩戴德,忙不迭的磕头谢恩。
随后,梁讽以当初呼韩邪单于归顺大汉的事件为例,表示朝廷愿意接受北匈奴的臣服,北单于蒲奴看到朝廷愿意给自己喘息之机而喜出望外,于是他带着剩余的部众跟着梁讽一起返回京师。
蒲奴其实并不愿意入朝觐见,他带着大部队在梁讽的队伍后面慢慢的前进着,来到私渠北鞮海的时候,听说汉军已经进入了边塞,当即派出自己的弟弟右温禺鞮王入朝当人质,让他带着珍玩宝物跟着梁讽来到京师。
窦宪看到北单于蒲奴并没有亲自来,光是来了个右温禺鞮王也没什么意义,对宣扬自己的功劳影响不大,于是上奏请求朝廷将他送了回去。
3.秋天,七月己未日,会稽山发生了山体滑坡。
4.九月庚申日,朝廷任命窦宪为大将军,任命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封窦宪为“武阳侯”,赐予拥有两万户人口的供奉食邑。
窦宪推辞了这份封赏,得到了朝廷的批准。
按照前代的老规矩,大将军的地位在三公(司徒、司空、太尉)之下,在这次的任命中,朝廷下诏规定窦宪的地位在太傅(属于上公级别)之下、三公之上,并将大将军府的长史与司马一职提拔为中二千石的级别(原本大将军府的长史和司马的等级为千石)。
朝廷封耿秉为“美阳侯”。
窦宪的身份地位的到了提升,因此窦氏兄弟就更加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了,执金吾窦景更是飘的不得了,放任自己的奴仆、门客光明正大的抢夺他人的财产物资,肆无忌惮的从牢里放出与自己有私交的罪犯,明目张胆的抢夺民间良家妇女。
在窦氏的荼毒之下,开店铺搞买卖的商人甚至连大白天也紧闭大门,生意也不做了,窦氏在他们眼里就跟追杀他们的仇人差不多,避之犹恐不及。
窦氏还擅自调动边地郡县的突骑部队中孔武有力之人,为自己所用。
有关部门根本不敢弹劾举报。
袁安弹劾窦景:“擅自调动征发边境的兵力;侵扰压迫官吏百姓;窦景连虎符、凭证都不需要,竟然可以直接对二千石官员发号施令——这些罪名足够判处他死刑了。”
随后袁安又弹劾:“司隶校尉、河南尹与权贵外戚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明知窦氏危害国家、毒害民众却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应当免去官职、立案定罪。”
这两封奏疏全都被压了下来,没有得到回复。
整个窦氏家族中,也就只有驸马都尉窦瓌(同“瑰”)洁身自好,平常喜欢研究儒家经典学说,行事谨慎、作风朴素。
尚书何敞上交了一封密奏:“当初郑国的武姜爱自己的小儿子叔段,导致他成了郑庄公(郑寤生,武姜的长子)的眼中钉,最终发兵进攻叔段,将他赶到了共地。
卫庄公宠爱庶子州吁,一味地溺爱让州吁一直以来都缺乏约束和管教,最终州吁杀了卫桓公篡取了国君之位。
综上所述,把自己的孩子宠爱成这样,不仅是害了他,甚至还会害了整个国家;这就像在肚子饿的时候拿毒品给他充饥,看上去似乎是心疼他、宠爱他,实际上这件事最终会要了他的命。
眼下先帝刚宴驾不久,公卿大臣们都推荐大将军窦宪辅佐执政,当时窦宪还很谦虚,上奏表示推辞的奏疏言辞恳切,可谓是真情流露;大家知道他是一个如此高风亮节的人,都纷纷为他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赏。
然而在短短一年之内,先帝的服丧期还没有结束,窦宪却一改往日的谦虚退让,摇身一变成为了骄奢淫逸的典范,窦氏一族成了独揽大权、如日中天的大人物。
窦宪身负国家的军事重任,他的兄弟窦景、窦笃在皇宫内廷权势滔天;明明拥有显赫的地位、尊贵的身份、丰富的资源,却更加放肆的盘剥百姓;原本就奢靡的衣食住行,现在差不多都快与天子同一水准了;竟敢刺杀皇室宗亲,并且嫁祸到其他无辜的宗室成员身上——
窦氏一族罔顾法纪为所欲为,毫无忌惮的随着性子为非作歹,简直令众人大跌眼镜、大为心寒。
陛下可以去听一听人民群众的声音,大家都在说窦氏一族就是我大汉的共叔段、州吁啊!
公卿大臣们现在对窦宪的态度都是犹犹豫豫的,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弹劾,大概都是在想着:
如果窦宪本质上还是个胸怀天下、为国事操劳的忠臣,那么他现在已经消灭了北匈奴,所立下的功劳,相当于周元王时期申伯所立下的赫赫战功,值得赞美和褒奖,所以想要观望一下、不愿意得罪他;
如果窦宪阴险歹毒、罪恶滔天,那么众臣们也可以说自己早就已经发现窦氏一族的阴谋诡计,只不过是学习陈平和周勃,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想等到时机成熟了之后再对窦氏出手。
这些人满脑子想的都是为自己不弹劾窦氏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其实就是为了不招惹他们罢了,但是朝臣们完全对窦氏现在已然造成的危害熟视无睹!
微臣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从根源上解决黎民百姓的危机、让社会重新恢复平静,又能让皇太后和陛下不被后人诟病,还能让窦宪等人长久保有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
驸马都尉窦瓌(同‘瑰’)早就已经多次提出,要求朝廷削弱窦氏一族的实权,让窦氏中人不要担任重要岗位;我认为窦瓌的提议应该被采纳,这不仅是保全汉室宗庙社稷的最佳途径,也是窦氏一族的荣耀和福气啊!”
何敞这封奏疏严重得罪了窦宪。
当时,济南王刘康(光武帝刘秀的小儿子)出了名的骄纵无度、人品卑劣,窦宪为了整何敞,专门把他调离中央,让他去济南给刘康当太傅去了,想借刘康的手杀了何敞。
何敞在给刘康当太傅期间,只要刘康做了什么错事,何敞马上就会苦口婆心的指正和劝说,虽然刘康并不会听何敞的话,但是仍然对何敞相当敬重和尊崇,从来不顶撞他。
5.冬天,十月庚子日,阜陵质王刘延去世。
6.本年,九个郡国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二年(庚寅,90年)
1.春天,正月丁丑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二月壬午日,发生了日食。
3.夏天,五月丙辰日,朝廷封刘肇的弟弟刘寿为“济北王”,封刘开为“河间王”,封刘淑为“城阳王”;封淮南顷王刘昺的儿子刘侧为“常山王”。
4.窦宪派副校尉阎盤带着两千多名骑兵去攻打镇守在伊吾卢的北匈奴,成功将伊吾卢重新夺了回来。
眼见伊吾卢再次归属于大汉,车师前王、后王都担心朝廷会派兵找自己算账,于是二人都自觉向朝廷送出了人质。
5.月氏王提出了迎娶大汉公主的请求,但是遭到了班超的拒绝,因此月氏王心生怨恨,让月氏副王谢率领七万名士兵攻打班超。
班超部队中的人远远不如月氏的多,所有人都为月氏的突然翻脸而感到惶恐不安;班超对将士们说:“虽然月氏军人马众多,但是他们从几千里以外的地方赶来,还要翻越葱岭,一路上跨越千难万险、历经重重险阻,运粮的部队怎么可能得上呢?
这种千里奔袭会导致人员疲惫,再加上他们又缺少粮食,这种队伍有什么可担心的!
各位把附近地区的粮食全部收割、把牛羊等牲畜全部集中起来藏好,一粒米、一头牲畜都不要留给月氏人;他们的物资队伍跟不上,又抢不到食物充饥,很快就会因为饥饿而出现变数,等源源不断的月氏士兵向我军投降,到时候即使我们人员不足,想要击败月氏也不在话下。
根据我的推测,大概只需要几十天的时间就能解决战斗!”
月氏副王谢率领部队进攻班超,没有成功将班超镇守的城池拿下,想要四处抢掠,但是又一无所获,月氏军中的物资只有消耗的份儿,没有补给的份儿。
班超掐指一算,判断出月氏副王谢的军中粮食耗尽后,一定会找龟兹国求助,于是派出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到东边拦截谢派去找龟兹国求援的部队。
果如班超所料,谢派出骑兵带着金银珠宝去找龟兹王借粮,半道上遇到了班超早就埋伏下的人马,汉军把谢派去求援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并且砍下了主要使者的头颅,拿回去展示给谢看。
谢看到求援使者的脑袋后,知道自己求助龟兹国无望,只好派遣使者找班超投降,并且表示希望班超能让自己活着回到月氏国;班超答应了谢的请求。
月氏副王谢回到了月氏国,向月氏王汇报了本次战役的战况,得知班超仅凭那么一点人手竟能让月氏副王大败而归,全国上下都再一次刷新了对班超军事能力的认知,所有人都对此表示震惊和畏惧,因此每年都派使者老老实实向朝廷进贡。
6.北海哀王刘基没有自己的儿子,在他去世后,就代表着齐武王刘縯彻底绝嗣;刘縯是刘氏宗亲中第一个站出来兴复汉室的英雄,汉肃宗(汉章帝刘炟)一想到没有人能够继承他的荣耀,心中就感到一阵阵酸楚,于是在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写下诏书要求恢复齐国和北海国。
五月丁卯日,朝廷封芜湖侯刘无忌(齐王刘晃之子)为“齐王”,封北海敬王刘睦的庶子刘威为“北海王”。
7.六月辛卯,中山简王刘焉去世。
刘焉是东海恭王刘彊的亲弟弟,窦太后(刘秀的女儿·沘阳公主之女)是刘彊的外甥女,也就是说刘焉是窦太后的舅舅;所以在刘焉去世后,窦太后下令为他多增加了一亿钱的丧葬费,为他修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陵墓。
在修建陵墓的过程中:
被毁掉的平民百姓、官员小吏家的祖坟数以千计;
征调了一万多名百姓来营造陵墓——
本次建造工程总共调动了六州、十八各郡的人力财力资源。
8.朝廷封窦宪为“冠军侯”,封窦笃为“郾侯”,封窦瓌(同“瑰”)为“夏阳侯”。
窦宪拒绝了朝廷的封赏。
9.秋天,七月乙卯日,窦宪离开中央,去凉州屯兵,朝廷任命侍中邓叠作为窦宪的副将,代理行使征西将军职权。
10.由于朝廷归还了北单于蒲奴送去的当人质的右温禺鞮王(蒲奴的弟弟),于是在九月,蒲奴再次派使者来到边塞提出归顺称臣的申请,并请求入朝觐见天子。
冬天,十月,窦宪派班固、梁讽前去迎接蒲奴。
正好,当时南·休兰尸逐侯鞮单于(屯屠何)再一次上书请求消灭北匈奴,并且他还派出了左谷蠡(音“鹿离”)王师子等人带着八千名左右部落的骑兵,从鸡鹿塞出发,准备攻打北匈奴;护匈奴中郎将耿谭也派出自己的从事将领发兵跟随,负责监督、守护南匈奴的部队。
南匈奴的部队晚上来到北匈奴的地盘附近,将北单于蒲奴团团包围,经过一阵激烈的混战,蒲奴遍体鳞伤,从危难之中捡回了一条命,狼狈逃窜而去。
此战,南匈奴俘获了蒲奴的阏氏(音“烟支”)、孩子共五人,斩获了八千名北匈奴的首级,俘虏了好几千人。
班固作为迎接北单于蒲奴入朝的使者,半路上得知南匈奴把蒲奴打跑了,于是到达私渠北鞮海就返回了。
当时,南匈奴中的人口越来越多,光是登记在册的就有三万四千户人口,部队中的士兵多达五万人。
三年(辛卯,91年)
1.春天,正月甲子日,刘肇举行成人礼,采用的是曹褒所制定的礼仪规范。
朝廷将曹褒提拔为监羽林左骑(属于光禄勋,管理羽林军的左部骑兵,俸禄等级六百石)。
2.由于北匈奴连续好几次遭受重创,实力大幅度削弱,于是窦宪想借此机会把北匈奴彻底剿灭。
二月,窦宪派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带兵从张掖郡的居延塞出发,把北单于蒲奴围困在了金微山,再一次将蒲奴的部队击溃,抓获了蒲奴的母亲阏氏,斩获了包括名王在内的五千名北匈奴人的首级。
北单于蒲奴趁乱逃走,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耿夔、任尚继续向前追赶了五千多里,来到了前代汉军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地方,然而没有发现蒲奴的踪迹,只好带兵返回。
朝廷封耿夔为“粟邑侯”。
3.窦宪立下了重大战功,地位和名望一天比一天隆重盛大;耿夔、任尚等人作为他在外征战杀伐的猛将,邓叠、郭璜作为他的亲信,班固、傅毅负责管理文书典籍。
当时州郡县邑的刺史、太守、县令大多都是由窦宪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上任之后,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搜刮民脂民膏之上,争相拿着欺压百姓得来的钱财贿赂窦宪。
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弹劾了不少二千石官员,经过调查,还有不少人与这些人犯的事有牵连,最终被降薪免官的有四十多人,窦氏一族都对袁安和任隗咬牙切齿。
然而由于袁安和任隗品行高洁、口碑良好,所以窦氏没有找到机会对他们二人下手。
尚书仆射乐恢也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硬骨头,弹劾举报、检举揭发这种事他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权贵而退缩,正因如此,他也被窦氏一族给恨上了。
乐恢上书说:“陛下在小小年纪就继承了汉室大统、成为了统领万民的天子,为了展示天子的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应该选用真正忧国忧民的能人智士来辅佐陛下执政,而不是让诸位舅舅来干预朝政。
如果陛下愿意主动割舍与舅氏之间的联系,窦氏也发扬谦虚退让的精神、主动提出退位,这样窦氏四人必然可以长久的保有他们的爵位和土地,过上颐养天年的安逸日子,皇太后也不会有一点对不起汉室宗庙的地方——这才是目前最体面、最合适的解决途经。”
乐恢的奏疏交上去之后,直接石沉大海。
看到自己的奏疏没有得到回复,乐恢便称身体不好,请求退休辞官,回到了老家长陵县。
窦宪给长陵当地的官府下达了指示,要求他们把乐恢给做掉,于是乐恢被逼迫着喝下毒药自杀。
乐恢的死讯传入京师,朝中的公卿大臣都对此冷汗直冒,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发愁,从此再没有人敢跟窦宪唱反调,所有人都顺从窦宪的心意行事。
由于刘肇还很小,皇权被窦氏外戚一手操控,司徒袁安对此表示非常忧虑,每次下朝后与同事们谈起国家大事,总是说着说着就激动地痛哭流涕,对大汉的前途表现出深深地担忧。
正是因为大家看到朝中还有袁安这样忧国忧民的忠臣,所以有不少人把他当成了朝中与窦宪抗衡的唯一依靠。
4.冬天,十月癸未日,刘肇到达长安,下诏要求有关部门找来大汉开国功臣萧何、曹参的关系较近且品行优良适合成为继嗣的亲属,继续供奉其香火、继承其食邑。
5.朝廷下诏要求窦宪返回长安与刘肇、窦太后相见。
窦宪来到了长安后,尚书及以下的官员都准备跪拜窦宪,并声称“万岁”。
尚书韩稜一脸严肃,说:“《易经·下系》中说了‘既不谄媚上级,也不凌辱下级’,窦宪只是个大臣,怎么能用‘万岁’称呼他呢!”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这么讲了。
尚书左丞王龙私自给窦宪去了一封文书,并且赠送了牛肉酒水,这事儿被韩稜发现后直接将他举报了;最终王龙被发配去修筑城墙。
6.龟兹国、姑墨国、温宿国投降于朝廷。
十二月,朝廷下诏恢复西域都护、骑都尉、戊己校尉等官职,任命班超为西域都护,任命徐干为长史。
朝廷立龟兹国送来的人质白霸为新的“龟兹王”,派司马姚光护送白霸回国。
班超和姚光胁迫当前的龟兹王尤利多退位,成功拥立白霸称王;随后班超让姚光把尤利多带回京师复命。
班超的办公地点在它乾城,徐干在疏勒国屯兵。
由于焉耆国、危须国、尉犁国一直以来从没有接受过西域都护的管理,所以这三个国家的王并不是那么坚定地归顺于大汉朝廷、还在观望之中,其余的西域国家全都已经完全臣服。
7.十二月庚辰日,刘肇从长安返回京师。
北单于蒲奴被窦宪打跑后,他的弟弟右谷蠡(音“鹿离”)王于除鞬便自立为单于,带着几千名部众在蒲类海附近活动,并且派出使者来到边塞请求通报。
窦宪上奏请求派使者到于除鞬的部落当中,立于除鞬为新一任单于,并且还提出应该像对待南匈奴那样,设置中郎将来对其部落进行监督管理工作。
朝廷把窦宪的提议交给公卿大臣们商议,太尉宋由认为这事没毛病,而司徒袁安、司空任隗认为:“光武帝(刘秀)接受南匈奴的投降,并不是为了保证边境和中原地区的长治久安,只不过是因为那时正好赶上匈奴内部分裂,可以借助南匈奴的力量对抗北匈奴而已。
现在北匈奴已经被平定,应该让南匈奴回到他们原来的地盘,招降、管理北匈奴中剩余还没有逃走的人民,没有必要再立一个单于,给我朝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光是给匈奴的回礼都要耗费不少钱呢,这笔钱省下来加强中原建设难道不好吗?”
由于三公意见不统一,窦宪的这一提议便被压了下来。
袁安担心朝廷最终仍然会批准窦宪的提议,于是递交了一封密奏:“南·休兰尸逐侯鞮单于屯屠何的父辈(南·醯僮尸逐侯鞮单于·比)带着部众归顺于大汉,至今已经四十多年了。
从光武帝(刘秀)开始一直到孝章皇帝(刘炟),南匈奴一直都在大汉的庇佑和恩惠下安稳的生活,这对屯屠何来说是一份重大的恩情,陛下应该继续维系住与南匈奴之间的关系,不要让前代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恩义一瞬间划为泡影。
况且,前段时间我朝成功剿灭北匈奴,让茫茫大漠再也看不到一个北匈奴的影子,这事儿其实在一开始就是屯屠何提出来的,相当于是他立下的首功;而现在又冒出来北单于(蒲奴)的弟弟右谷蠡王于除鞬,朝廷不去打他,反而还要立他为新的单于,这不正是让屯屠何记恨我大汉吗?前代与南匈奴之间建立的友好关系,怕是会因为立于除鞬这事儿而前功尽弃。
《论语》上说了:‘不说假话,做事靠得住,这样的人哪怕在蛮夷之中都吃得开。’
如果陛下立于除鞬为新单于,那就相当于欺骗了屯屠何,只要开了这么一个不好的口子,那么将来少数民族部落一想到这件事,怕是会疑虑重重,不再对我朝那么信任了。
出于人类朴素的情感,大家对仇人都是又怕又恨的;乌桓、鲜卑之前把北匈奴打得那么惨,两族之间早就已经是深恶痛绝的仇人了,现在我朝又要拥立他们的仇敌,与北匈奴再次交好,岂不是会挑起乌桓和鲜卑畏惧与埋怨的情绪吗?到时候,鲜卑和乌桓还能老老实实地不祸害我朝边境吗?
按照以往的数据来看,每年给南匈奴的赏赐要花费一亿零九十多万钱,给西域各国的赏赐要花费七千四百八十万钱;如果再立于除鞬为单于,那么还要在他们身上花一笔钱,费用将会翻倍,这些钱由谁出呢?还不是从老百姓身上压榨吗?我认为没有必要为了蛮夷之人,让中原的百姓遭受这样的苦难。”
朝廷把袁安的奏疏交给公卿大臣们商议,在讨论的过程中,袁安和窦宪之间辩论得不可开交。
窦宪凭借着自己的地位权势,企图压袁安一头,再加上他性子急躁刻薄,在争论时多次对袁安进行人身侮辱,还拿当初光武帝(刘秀)诛杀韩歆、戴涉的例子来威胁袁安,然而袁安在气势上完全不输,始终坚定地保持原观点,不因窦宪的势力与胁迫而屈服。
最终朝廷还是采纳了窦宪的提议,立于除鞬为新单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