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看我弟弟姜广平拜请作家刘春龙先生寄给我的一本书《故乡渔事》,我不禁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广平曾经寄给我好多文学书籍,唯有这本书最对我胃口,这是因为我从小也喜欢捕鱼捉虾。
我小时候第一次捕虾,居然是跟母亲去捕虾的。母亲用两根水竹竹篾片,成斜十字交叉着,竹篾片交叉中间系着一根稍粗的麻绳,吊在一根竹竿上,竹篾片四个顶端系着一块四方形纱布的四个角。捕蟹都是可以用罾网去扳起的,不过,要把麦面粉坨放在网中吸引虾子,才能让虾子埋头吃面,忘记危险已经悄无声息地向它逼近。后来我们跟母亲一起把扳虾罾放到我家屋后的蚌蜒河支流里,确实扳到了不少米虾,有时也扳到沼虾和昂刺之类。沼虾,我小时候一直误以为是枣虾,因为写文章从来没提起过它,又没查过字典,所以就一直这么说枣虾。直到后来广平寄来刘春龙的《捕钓散记》中提到沼虾,才知我写了一个别字。这次这本《故乡渔事》中也有沼虾的文章。不仅是沼虾,还有好多别的关于鱼的冷僻而渔家常用的字,譬如䱗鱼,鲻(音读锱)鱼,等等,这本书里都有。我跟刘春龙先生的书学会了不少没见过的字。鲻鱼,大概就是我们时常说的季花吧,也未可知,还要再去读读刘春龙先生的书才能知道。
不过,我以后自己单个去捕虾,是在我已长成一个少年以后的事。那时我本来不想去用踢罾踢米虾,哪怕父亲结了踢罾都不想,但是父亲讲了一个兴化城的穷画家嫁女的故事,却让我去踢米虾了。父亲坐在村粮仓门房里,以前他教我们打辫子,就是用麦秸秆编辫子,那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是一些人想当然地认为按规定不可以搞副业的年代,可是那时我们村里编麦秸辫却编得风生水起,如火如荼。蒲场里大人小孩都知道那时有一个打麦秸辫潮。连著名女作家铁凝先生写的《草戒指》中也提到过打辫子,她深情地说:那时麦秸秆很多,满眼都是这金黄的耀眼的麦秆,常说“一顶草帽三丈三”,就是说制成草帽所需要的麦秸辫的长度。父亲一边跟我们一起打辫子一边给我们讲故事。幼学如漆,小时候听说的记得很牢靠,说是刻骨铭心,也毫不夸张,“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父亲说兴化城有一个姓陆的穷画家嫁女,他没给女儿很多嫁妆,给了女儿一木箱的画稿,女儿很高兴。但女婿不高兴,认为这些画稿卖不掉窝在手上又不能当饭吃,燕尔新婚蜜月一过,他就把那些画稿付之一炬。画家的女儿抢手夺脚地才火中取栗地抢得一幅画,画面一团浓淡相宜的墨水,不好看,但也不难看。妻子责怪丈夫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把画稿焚毁,还说你不用看这幅画不好看,值钱呢。丈夫不相信,拿着边沿烧得有些乌漆麻黑的画稿到当铺去当,有一个伙计狗眼看人低,他说什么烂东西都来当,当我们这里是施粥棚吗?却被后面来的一个朝奉喝止住了,他说这幅画是个宝画,里面有一只活蹦乱跳的沼虾,起码值三百两银子,是著名画家陆先生的杰作,上面有他的红色篆体印章为证。伙计不相信,朝奉就叫他拿一盆水来,然后用手指沾了一些水朝画上弹了几滴水,就见一只沼虾从画里蹦到水盆里,奇迹就是这么诞生的,就这么神奇。后来朝奉捞起沼虾往画上一丢,那只沼虾又跳到水草里了。原来画上的黑不溜秋的墨水迹不是画家瞎画的,而是一团水草,里面藏着一只大沼虾。
要问陆先生怎么画得出宝画的,这里面有一个故事。相传陆先生有一次画八仙之一的吕纯阳,肖像已经画完了,只剩下胡子未画,但他内急,赶忙去如厕。就在这时,吕纯阳大仙驾着五彩祥云打这儿经过,他低头一看,竟然有人画他的肖像,这是打死他也不相信的。他忙按落云头,从天而降,仔细一看,人家画的确实是他,不由人不相信。吕纯阳很高兴,但看到他的胡子未画,他忙拿起毛笔,刷刷刷,三笔两画地就把胡子画好了,画得飘飘欲仙。画完,吕纯阳又驾云腾空而去。须臾,陆先生如完厕回来,看到桌上吕纯阳的胡子都画好了,但他心说我没画啊,这是谁画的呢?他想未结束,画上的胡子已经被风吹得飘了起来。这也太神奇了吧?他连忙拿起笔左瞧瞧右看看。他要深入研究呢,发生了这样惊天骇地的事,他就要看看他手中的毛笔是不是神笔马良的神笔。从此他手上就有了仙气,他画什么都是宝贝。但陆先生也很怪,他从不去卖画,只是生活难以为继时才拿一幅两幅给朋友,决不要多,每幅只要十两银子,够他家生活一段时间就行。
后来那个画家女儿的丈夫涎着脸教妻子去求陆先生再画,妻子说要去你去,我是没脸面再去了。丈夫没法,只得拿三百两银子去做小本生意,竟然做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后来陆先生见女婿改过自新,非但没有责怪他,还帮他再画了一箱子画。
我听了父亲的故事后,在打辫儿潮结束后,就去到蚌蜒河用踢罾踢米虾了。至于有没有踢到米虾,明天再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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