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夜黑风高【十五】

那晚夜黑风高【十五】

木木的奶奶年轻时肯定是个标致的美人儿，这是余禾第一眼看林家老太的感觉，她穿着简素，平常的居家老太装扮，余禾仔细打量，却发现老太那一条八成新的裤子上笔直的裤线

余禾收住目光笑着介绍自己，当林家老太听见余禾说是乔淑珍的女儿时，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她笑着招呼余禾坐，开口拉起了家常。

林家老太从她19岁嫁给林家爷爷说起，那时候林家穷，她一进门，林杨的太爷就扔下林杨的爷爷和两个半大不懂事的叔辈爷爷，自己另立炉灶娶了亲。

林家老太从那时候起开始承担起了长嫂如母的职责，照顾一家子吃喝拉撒。往往清汤稀饭端上桌，等她收拾利索回来吃的时候，就只剩了米汤。就在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林家老太硬是咬着牙，一块砖一块瓦地捡出了一座房子。

林家老太说的伤心，竟落下泪来，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浓浓悲切，洒落在余禾的眼中，她不自觉的心生同情，话锋一转，林家老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花，说起了林杨的母亲。

那是个说话直接不会转弯的活泼女人，家境殷实，追林叔追的紧，婚后不久有了林杨，从怀孕开始一直保持着好吃懒散的生活作风。

林家老太说她是掏心掏肺疼林杨母亲的，所有需求伺候的一应周全，没想到最后她竟然连孩子都不要，拿了林家所有积蓄，一个人走了。

说着林家老太又抹了抹泪，余禾瞄了眼木木，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如没看见林家老太的鼻涕眼泪一般。

林家老太起身去卫生间的空儿，木木凑在余禾耳边，低声地说：“这些事儿，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待会肯定跟你讲我爸之前那些女朋友的不好，你有的听。”

余禾端坐在沙发一头儿，捋着发丝等着林家老太回来。她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跟林家老太身上的衣服一样朴素，茶几盘子里放着的几颗歪歪扭扭的水果，墙角边陈旧的有点掉皮儿的红漆柜子上摆着一排排的药瓶儿，电视机上蒙着洗的褪色的淡蓝色窗纱布……

想来林叔穿着讲究，出手阔气，就木木以往的穿着，也是店里千八百一件的牌子货，按道理讲，林家虽不是什么豪门也是家境富裕，何以林家老太生活水平连普通工薪家庭都比不如。如果不是林叔不孝，那就是林家老太自虐成性，无法摆脱或者根本不想摆脱过去的艰辛生活在她身上的烙印。

林家老太自卫生间出来，转悠到红漆柜上，摸起个药瓶倒了两片药放进嘴里，端起边上的敞开了盖子的旧塑料杯子，喝了两口水，转身坐回沙发，拉起了余禾的小手：“姑娘，我这辈子，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现在是一身的病，林杨他爸，也不让人省心，就前些年领回来那些个女朋友，哎……”

余禾耐着性子，听着林家老太叨叨着林叔的女人们，余禾略数了数，八九个的样子，貌美如花的就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温柔贤淑的就小家子气，聪明机智的就阴险算计，忠厚老实的就傻里傻气，其中有个幼儿园校长，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被林家老太说是拽着文词摆官架子。

没人入得了林家老太的眼，以乔淑珍的一贯的脾气秉性，分分钟被林家老太KO，还得心心念念着她老人家的不容易。余禾听得明白，明明是嘲笑你们小门小户的还痴心妄想进我们林家的门，但偏偏让人拿不住任何把柄。

余禾咽了咽口水润润嗓子，自进门林家老太连口水都没招待，更别说摆在茶几上那几个歪扭的水果。她笑，看了眼林家老太，掐着嗓子，细声细气说：“林兄，都中午了，去楼下定个餐吧？”

林杨稍晃了下神儿，转而穿上外套，下了楼。余禾拉过了林家老太的手，粘腻腻地说：“奶奶，您是不大同意林叔跟我妈好吧？”

林家老太看着林杨出门，眼里荡漾出淡淡的不快，她扶了扶眼睛框儿：“你妈我见过，人还不错，但是你林叔在外面疯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了心性，你妈跟着他不是受委屈吗！”

哎，奶奶，既然您这么说了，我就不瞒着您了！”余禾直了直身子，一脸正色到：“原本想着我妈前半辈子不容易，现在遇到林叔，就算我们委屈点也要成全他们。林杨跟我说过，林家您一向说的算，既然您不同意，他们也就不能走到一起了，那么我和林杨，就可以大大方方谈爱恋了。”

林家老太忽地挑起了眉毛，面色冷若寒冰：“你跟林杨谈恋爱？你们不是同学吗？”

余禾拍了拍林太的手，眉眼闪过一丝狡邪的笑意：“原本是同学，谈了恋爱才知道，林杨的身份。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林叔若跟我妈在一起，我们便是兄妹，更不敢告诉林叔我们的关系，本来很纠结，但是现在好了。”余禾慢条斯理，语调中带着稍许的雀跃欢喜。

林太的眉头纠结成一团，上下左右打量着余禾，一丝锐利的目光扫过她胭脂绯红的小脸儿：“林杨有女朋友，在国外读书呢，等毕业就回来了，你们在一起，不可能吧？”

余禾笑意更浓：“奶奶，林杨跟我说了，他们早分了，所以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林杨的。”

木木拎着餐盒进门的时候，看见了林太脸上的森森寒意。余禾一路小碎步子撺过去，接过餐盒摆在桌上，招呼着林太吃饭。

林太侧坐在桌旁，忽然注意到木木白色高领衫脖颈上隐约的一抹艳红色泽，瞬间五味翻腾，满满的一团堵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