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猪
杀猪人李三是秦屯的一个万元户,要问他怎样发起家的,这就是一个小秘密。
刚起头,李三也傻里傻气地正儿八经地杀猪、卖猪,绝不缺斤短两,可到后头,才知道自己咋这么傻,暗里摸出条道,就是往肉里注水。八九十年代,那时的人思想还在拖拉机时代,跟不上先锋者的节奏。
有天,李三的货卖完了,又是晌午,吃过午饭,知了没完没了叫个不停,心里闷得慌,吃了杆旱烟,心里还是解不了闷,推开院门,慢悠悠地走到村头。
正值七八月份,天气热得很,村头老梧桐树的叶子都蜷缩着,地上的阴影也一堆一堆地萎缩,变成这一处那一处的小斑。
李三跑到一个阴凉处避暑,不一会儿,太阳就往这边儿射来;往另一个地方躲,光又毫不留情地把他逮出来,正欲回家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赶来。
“三哥,干嘛呀?”青年热情地问着。
李三抬头一看,阳光一下子溜到眼睛里,他眯眼一看,才发现这青年是邻村的小张,他爱理不理地接过话头,慢慢地说:“没干嘛,就是乘乘凉。对了,小张,你干嘛去呀?”
小张扯起汗衫上下扇着风,叫囔着:“好热,好热……三哥呀,俺到这儿,是想请你给俺看看猪,要是长好了,我打算卖给你,没长好啊,俺就养好了再卖给你!”
李三心头一喜,却又很不屑小张的话,一会儿“我”,一会儿“俺”,听着就不是那个滋味。
李三麻利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尘,回了小张一句“走吧”。
李三记得邻村挺近的,可这路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李三问道:“还有多远?”
小张回头说着:“不远哩,不远哩。”
一路顶着烈日走下去,等到嗓子都冒烟了,这才看到山头儿那里隐约中露出一个屋顶尖。李三埋着头卯足了劲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顶。他皱了皱眉,抬头一看,这老房子简直就是猪圈,到处都挂着蜘蛛网,顶上横梁也有一些弯曲,这房子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李三刚伸进去一只脚,一只蜘蛛就从门上掉下来,他立马收了回来。小张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去,衣服带起的风让李三感到一阵厌恶。
李三从未怯过什么,今儿却让这破房子把所有的勇敢都击破了,他觉得晦气。等了一会儿,他跳进屋里,脸上还得装得嘛事没有的样子。小张蹲在地上刷锅,一个锈得不能再锈的锅。
李三问道:“你干嘛呀?”
“烧点水,泡茶喝。”
李三一想,是呀,都渴成这样了,还不想喝点水吗?
李三问道:“水有没有?”
“有。”
“哪儿啦?”
“待会儿我去山里头担水。”
李三一听,整个人像摊烂泥一样萎了下去。小张这锅刷了近三个小时,往锅里一掺水,又是一锅锈水。李三摆摆手,说:“算了,带我去看猪吧!”
小张一愣,大概忘了他让李三来干什么呢。他顿了一会儿,领着李三来到猪圈。
李三一看,啥猪都没有,就一个破猪圈,李三急了,问小张:“猪啦?”
“你看,你看,那儿的,多肥多胖啊!”小张见李三环视一圈,露出茫然的表情,于是他用手指着横梁,说,“咋还没看到呢?就在那儿的,这么多猪。”
李三一看,那些“猪”正在吐丝呢!
二、两毛钱一个
张大爷以包皮蛋为生计,通常包一个皮蛋他收一毛钱,而今天,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来到张大爷的摊子上,问道:“老爷子,包一个皮蛋多少钱?”
老爷子头也不转地说,“一毛。”
女人眼睛骨碌一转,说:“我出两毛一个,好吗?”
张大爷停了手上的活儿,抬起头,打量了这个女人,相貌、穿着与菜市场那些砍价的大娘别无二般,想了想说:“好啊。”
女人继续说道:“蛋我没拿来,你要去我家包。”
张大爷一看摊子,自己的活差不多干完了,到家去包也不碍事,便收拾好那略显混乱的摊子。
张大爷跟着女人绕了不少巷子,大爷有些不耐烦了,嘟囔着:“你家住玉帝老儿那里吗?咋还不到呢?”
女人不接话,把嘴闭得紧紧的,张大爷自觉没趣,也只好把嘴缝了起来,扛着那包家当,跟在女人身后。
拐过一个弯,就到了一扇黑色大门前。女人拿出明晃晃的钥匙,“咔嚓”的一声开了门,大爷跟着女人进了屋,找了块空地把该弄的都弄好了,就等着蛋了。
女人拿来一个蛋,说:“这就是蛋了。”
张大爷接过去,行云流水地把蛋包起来,抬起头对着女人说:“把蛋全部拿来吧,你这样一个一个地拿多麻烦呢?”
女人皱着眉,狐疑地说:
“不都在这儿了吗?就一个蛋,两毛钱一个,难道你忘了吗?”
三、卖打火机的小女孩
我坐在去平山的车子上,车还没启动,停在街边等更多的顾客。我浑浑噩噩的想睡觉,忽然,有人拍了我的右肩一下,我环顾四周后,并没有找到可疑的人,刚闭上眼,又被拍了一下,一瞧,原来车窗外站着一个小女孩。她踮起脚,双手捧起一盒打火机,凑到我的面前,笑着说:“姐姐,买一个打火机吧!”
“不要,我不要。”我摇了摇手,我的睡意并没有因为小女孩的微笑而消散,反而越来越浓烈。
“你要一个嘛!”小女孩硬是从车窗外把打火机扔了进来,落在了我的腿上。我捡起来要还她,她却用更加渴求的眼神望着我,说:“姐姐,买一个吧。我没有钱读书,才跑出来卖打火机的。这打火机质量很好,火焰可以调大调小,外壳颜色也多,随便你挑选。”
我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她,小女孩梳着马尾辫,圆圆的脸,身上穿着一件印着唐老鸭的短袖,已经泛白。我心生怜悯,便问:“多少钱一个?”
“十块钱一个。”小女孩说。
“怎么这么贵?”
“不贵啊,姐姐,都这么便宜了。”
“算了,我不要了。”我把打火机还给她。
她看了我一眼,嘟囔着嘴,又把打火机扔了上来,这回掉在了我座位旁边的地上。我也不理睬,闭上眼装作睡觉。
她哭着:“你还我打火机,你还我打火机……”
我撇了一下嘴,再次捡起打火机,递给了她。正欲倚着前座靠背睡觉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咚”的一声,我又抬起头,眯着眼睛寻找,果然又在地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打火机。
我朝窗口看去,那女孩还站在那儿,她面带怒意地说:“反正你今天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打火机就搁在你那儿了,我就守着你,看你怎么办。”
我笑着对她说:“这你就错了。我很有办法,你要放在我这儿就放吧,我也不是带不走。再说了,是你三番两次地扔给我,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要了嘛,那我就当作是你给的赠品了,不付钱也没什么。最后,这车马上就要开了,你同我也僵持不了多久了。对了,待会儿我把这个打火机带走了,你可不要哭哦,它可价值十元钱。”
小女孩露出幽怨的表情,我觉得心中好像有块石头堵着,但抵不住睡意,便又闭上了眼睛。还不到两分钟,小女孩又冲我吼道:“还给我,还给我,不卖给你了,今天算我倒霉。”
我闭着眼睛,想了想,还是捡起了打火机,把手刚伸出窗外,手上那东西就没有了。
汽车启动了,也许她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实在无趣,便骂着脏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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