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

我用第一人称讲述一个闺蜜的真实故事。

1  在医院

我用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屋子里一片洁白，我努力地搜索着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墙壁是白的，房顶是白的，被子是白的……怎么这么像医院？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猛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向身子两侧看去，在我的右侧，我看到了一个人趴在我床头，是母亲，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母亲，母亲的头顶对着我，头发虽然已经染黑了，但新滋生出来的头发根儿却依然是白白的一片，母亲老了，已经满头白发，染发剂出卖了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妈！”我用力呼唤母亲，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或许是母亲太累了，她没有回应我，但我却确定了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我转过头来，静静地闭上眼睛，冥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跑医院来了。

2  见到尴尬的一幕

一切都清晰了：我又一次撞见了母亲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我本来和朋友约好下班后去逛商场，朋友突然有事不去了，我一个人又懒得逛，于是决定下次再去。我高高兴兴地向家走去，想起妹妹和和做好了饭的母亲在等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幸福。我家住在城中村，楼群中少有的平房，我们喜欢这样的房子，房间不少，还有自己的小院，小院儿里种上自己喜欢的花，再种些常吃的蔬菜，总会给生活增添许多情趣。

到门口了，我用力推门，里面是锁着的。我轻轻地拍打大门，没有动静。不对呀，这个时间母亲是在家的呀，妹妹也应该是在家呀？没人开门，我只好拿出钥匙来把门打开，就在我推开门的一刹那，我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母亲的屋子里蹿出来，一边往外跑一边把背心套在身上，还没等我看清这个人是谁，他就从我身边冲出了大门。我第一反应是家里来贼了，我匆匆地向屋子走去，唯恐家里有什么损失，却看到母亲正在床上穿衣服，一切都明白了。

我对母亲大吼：“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对得起我爸爸吗！”母亲羞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不说，快速的穿好了衣服叠上了被子。我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说今天晚点回来吗？怎么没去逛街呀？”母亲低着头问我。“怎么？我回来早了，坏了你的好事，是不是？”我几乎歇斯底里。母亲见我如此狂暴，用她的手来拉我的手，我努力一甩，把她甩了一个趔趄，转身夺门而出！

3 想起往事

我毫无目的跑着，曾经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

三年级那年的一天，晚上放学回家，正好看到母亲和父亲在吵架，屋子里一片狼藉：电视机砸了，各种用品凌乱的散落一地。不谙世事的我被这场景吓坏了，我抱着母亲的大腿，劝她们别吵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隐隐约约也听出来了是与村子里的另外一个男人有关。父亲像一头雄狮，疯狂的咆哮着，那个局面直到奶奶迈着三寸金莲到来时才停止。

后来的日子里，家里缺少了往日的宁静和欢笑，他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后来父亲索性背着行李外出打工了，许久都没有回来。母亲带着我和妹妹一起生活，由于我们姐妹两个上学需要接送，母亲便没有去工作，全职照顾我们俩。

突然有一天，我们正在吃晚饭，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去开门，只见村里的三娘手里拿着木棍冲进来，对着我家的窗户玻璃就是一阵乱打，玻璃瞬间碎了一地。她又拿起院子里的一块儿砖，一下子砸在我家的锅里，锅盖砸漏了，碗筷扔得满地是，嘴里还骂一些难听的话。我和妹妹被三娘的这些行为吓蒙了，缩在墙角里不敢动。母亲则是不停的阻拦，嘴里还喊着：“三嫂，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了！”可三娘还是乱砸一通后，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一切又与那个男人有关！那个男人就是我平日唤作三伯的人，也是那个被我撞见匆匆从我家里跑了的那个人！

第二天我去上学，许多小朋友都问我：“原来你妈是和王某某相好呀！我妈说，王某某给你爸爸戴绿帽子了，这样你就可以有两个爸爸了！哈哈！”小朋友们嘲笑我，虽然我不太懂这些话，但我听出来这些都不是好话。我感觉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白天老师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中午回家吃饭，无论母亲怎么讨好我，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从此，我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孩子。

稀里糊涂要小学毕业了，学校让拿户口本填写毕业生登记表。我翻箱倒柜，在一个盒子里找到了户口本，却也发现了一本离婚证！怪不得父亲很少回家，原来他们偷偷地办理了离婚手续！拿着那个小本子，我的心都碎了！几年来，父亲很少回家，回到家里也是很匆忙地就走了，不同的是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和妹妹带礼物，抱着我们亲吻够了给母亲留下一部分钱就走。家里再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再没有父亲带着我和妹妹一起到村外散步，一起捉菜园里的虫子的情形……

我继续翻看那个盒子，既担心又希望发现一些什么。也就在这个时候，母亲的手机响了，我站起来想去接，可又犹豫了：万一是那个男人打来的怎么办？我骂他？我又骂些什么？我也不会骂人！我指责他破坏了我们幸福的家庭？我一个小孩子，能说些什么呢？算了，不接了！我匆匆地收起那个盒子，准备把户口本装进书包。突然手机不响了，我好奇地拿起它，想看看是谁打来的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没有名字。我舒了一口气，一种强烈的欲望促使我翻看母亲的信息。突然我有了惊人的发现，一条信息让我顿时窒息。

“你还想瞒我，我早就知道了，老大不是我的女儿！是你和那个野男人生的！你伤透了我的心……”我看不下去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母亲？为什么会是这样？别的小朋友一家其乐融融，为什么我的家是这个样子？那个偶尔偷偷来家里和母亲幽会的那个男人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怪不得我和妹妹走在街上，村里人总会议论纷纷：这姐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这么多年，父亲却一点儿没露出马脚，没有让我感觉到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难为了他！

我几乎崩溃了，泪水夺眶而出。我把手机放在一边，把户口本放了回去，我决定不再去学校，我没脸见任何人。正在这时，母亲进来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和她喊了，我觉得她恶心，她不配做我的母亲！

我离开了学校，和小伙伴去打工，新的环境让我轻松了许多，虽然我无比想念课堂，想念课本，想念我那折了翅膀的大学梦。一切美好的想象都成为了泡影，都变成了我的仇恨，我决定早早地离开她。

5  明白了

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已经被阴影笼罩，已经失去自我，没想到他们还是那样不知廉耻！

我在街上疯跑着，母亲在后面努力的追着我，不停地喊我，她越喊我跑得越快，眨眼间到了大街上。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跑着跑着，我突然间感觉头昏眼花失去了知觉。

明白了，明白了我是怎么到医院了。我的眼泪在眼圈儿里打了个转儿，没有留下来，我认为为了这个女人不值得。我努力地撑起身子想坐起来，想迅速离开这个女人。突然，我感觉一阵眩晕，我赶紧躺下。

这时母亲醒了，她用疲惫的双眼看着我：“孩子，妈对不起你！”我扭过头去，不想和他说一句话，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个让我恶心的要吐的女人。你不喜欢爸爸，喜欢三伯，你可以选择和他在一起呀，何必让两个家庭都不得安宁呢！

“孩子，我知道你讨厌我，你听我说好吗？”母亲用哽咽的声音说。我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继续说：“我和你三伯从小青梅竹马，我们两情相悦，到了他会论嫁的年龄，大家都认为我们该修成正果了，没想到的是我母亲，也就是你的姥姥得了重病，该花的钱都花了，仍没有治好姥姥的病。后来你奶奶拿钱来救姥姥的命，钱花了，姥姥也走了。我还不起奶奶的钱，只好答应嫁给你爸爸。可是那时候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你是你三伯的亲骨肉。”她一边说一边哭。“你三伯，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看我和你爸结婚了一气之下去当兵了。他回来后，家里人给他操办了婚礼，我们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当他知道你是他的孩子时，却又忍不住来找我。”

“那你就有理由让两个家庭不安定？你是什么人呀？他又是什么人？你们做的这是什么勾当！怪不得让那么多人鄙夷和唾骂！”我声音里充满了看不起的味道。

“我们都想过分开，可我们分不开！特别是得知你得了……你需要输血时，他就更加离不开我们了。还有你爸，他不是你的亲生爸爸，虽然他对你很好，可是你不知道，在一次车祸中，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男人了……所以，我们办了离婚手续。不过你三伯，他是不能办离婚手续的，他现在的老婆是癌症晚期……”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了。

我得了什么？我有什么病吗？我爸又怎么了？我一骨碌坐起来，愣愣地看着这个哭成了泪人母亲。

母亲缓缓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诊断证明，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颅内见肿瘤。性质：建议进一步筛查。顿时我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一切都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知道你恨我，看不起我，我也是没办法呀！”

我躺在病床上，任眼泪肆意的流淌。是的，这段时间一来，我经常头晕，眼睛看不清东西，原来是我……

人啊，人生啊，这都是为什么？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让我遭人白眼，就是让我来经历苦难吗？

母亲，在美好的年华里，纠缠于真爱与现实的婚姻中，忍受着千人指责与万人唾骂，却坚强的生活着，内心是怎样的一种强大呀！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今天？没有做母亲的我，似乎也懂得了些什么。

6  后来

我的手术在北京天坛医院进行，医生说我凶多吉少，母亲咬着牙签了字。两个爸爸都到了现场，一个给我输血，一个负责照顾我。我的命保住了，医生说这是奇迹。几天后，我从重症室出来，见到了好多人，还有让我厌恶的母亲，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我睁开眼，冲他们笑了笑，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后记：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生活中，这个母亲的角色真不好评说。她纠缠于真爱与生活伦理之间，承受着无性的婚姻生活，不顾一切地与真爱私通，忍受着众人的唾骂与嘲笑，对孩子的爱一直不变，即使她这样做已经伤害了孩子，她仍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执着地爱着她们，可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