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草

人生如草

第七章  告别草原

睡眼朦胧中，看着父母在收拾东西。英儿不懂为什么这么晚了把东西都装起来。但听得却清楚。

“终于回城了。”妈妈高兴地念叨着。

回城？不陌生，那个城市。英儿和父母去过几次，过年去爷爷家。对于那个城市，英儿从末觉得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到处是房子，一排排的很整齐，一条条道路又直又平，柏油的，走起来不起灰尘也不象草原的土道坑坑包包拌脚。还有妈妈每次去都进进出出买东西的商店，很大。东西很多。有汽车，有自行车，马车很少。但英儿觉得路边没有草，不好。路灯漂亮，电灯也亮挺好看。两边树木也可以。公园挺漂亮，小朋友在那玩有秋千，滑梯，玩时也好玩，只是玩着没意思，因为没有萨仁；还有一个小学校，妈妈曾羡慕地望着校园里的孩子说“英儿长大了也要来这上学。”"到这上学？这哪里好。萨仁来吗？"英儿不太喜欢这里。

英儿喜欢草原，从草到草里生的万物都是她喜欢熟悉的，花、草、泥土、水；鱼、虫、鸟、兽；牛、羊、马、兔子；野鸭、天鹅、大雁、小鹌鹑…

草原上有萨仁，塔娜额吉，巴图阿布，和老伊吉，还有一些小伙伴，巴特、娜仁、高娃……马头琴，歌舞，煹火，蒙古包，大草垛；羊群，马群，无边无际的绿色草场，长长蜿蜒的河流、远山。最最好的奶茶，奶酥，奶酪，奶豆腐，马奶子酒……这许许多多城市都没有。没马骑，没奶喝，没有额吉，没有萨仁……英儿想着想着哇哇哭了起来。忙活的妈妈以为英儿是做梦吓着了，抱着哄着说着“做恶梦了吗？不怕。梦是假的。"英儿还是使劲哭，英儿知道只要英儿一大哭，住在旁边的塔娜额吉一准会来。这是从小婴儿时就成了的习惯，小不点时是因为饿，大哭。额吉赶紧过来把英儿喂饱。不论冬天夏天，天热天冷，刮风下雨，从来没变过。大了，英儿夜里时而也会哭，虽不喂奶了，额吉也会过来，因为只要额吉一抱，英儿立刻不哭了，听着额吉的心跳就又睡着了。果然这次额吉慌忙又过来，抱过英儿。这次英儿揽着额吉的脖子不睡，就是哭，边哭边说“不去。英儿不去城里。"弄得额吉也哭了。

妈妈也不出声叹了口气。过会额吉说“英儿，还小。回城也得去幼儿园，要不先别回去了。在我这，我带着，和萨仁她们再玩两年，上学再回去。行不？"

妈妈一直沉默，爸爸说那太劳烦嫂子哥哥了。妈妈最后还是说让英儿回城，上幼儿园。认为得适应城里生活，否则上学也不习惯就不好了。英儿这一宿也就哭个没完了。额吉无奈只得把英儿抱走，等走时再抱过来。

东西并不多，几个大包包。送行的人很多，几乎全乡的人都来了，孩子，女儿，男人，老人。都是再熟悉，再友好，再热情不过的。各家都拿了自家最好吃的送给英儿家备在路上吃。这几年下来牧民和英儿家感情都很好，很深。塔娜巴图一家自不用说了。塔娜一直抱着英儿，萨仁拉着英儿的袍子边，边走边哭，“英儿不走行吗？"英儿也哭。塔娜也偷着擦眼泪。老伊吉没送，英儿看到老伊吉在蒙古包前望着他们也在擦眼泪。

牧民们一直把英儿一家送上旗里的车站，看着车开了很远，还在摇着手里的巾子远远的站着，望着。英儿在车上哭。萨仁和塔娜追着车跑了很远，英儿萨仁在彼此的视线里都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了，直到看不到。

英儿哭累了，睡了。萨仁和塔娜额吉跑不动了，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望着车远去的方向，流着眼泪。周围芳草萋萋，草原依旧辽阔美丽，晴空万里，微风习习。

草一一赋得古原草送别

[ 唐·白居易 ]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这是英儿在草原上会背的第一首诗。

《送别长亭外》 李叔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后来爸爸又教英儿唱这首歌，每每唱着唱着就想起在草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