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机

老家的房子

母亲已经八十二岁了，一个人住在乡下，为了能随时跟母亲保持联系，我和小妹前后给她买过三个手机。

第一个手机是华为的，一千多点，滑屏。给母亲的时候没敢跟她说那么贵，怕省吃俭用了一辈子的母亲不愿接受，只跟她说三百多块。即便如此，母亲也还是觉得太贵了。她说：这么贵的东西，我要它干啥？！我一年能打几次电话？！一年下来我吃菜也吃不掉三百块！

后来的日子里，母亲总是用手帕把手机包起来，放在卧室的箱顶上，出门不带，怕万一丢了，以至于，除非她在家，否则我们打电话根本就找不到她。

糟糕的是，即便我们后来掌握了她的活动规律，只在晚上八点左右给她打电话，但常常还是打通了却没有人接。实际情况是她就在手机跟前，而且在手机铃声响起两三声的时候就已经把手机握在了手里，只因为那是滑屏手机，她的布满老茧的手指太过干燥，加上不敢用力，怕把手机弄坏，尽管她也按照我们教她的方法滑了，却开不了机，无法接听电话。

后来我回家的时候，母亲迫不及待地把手机交给我，说：“还是你带回去吧，一点都不好使，滑呀滑滑半天也滑不开。我早就跟你说过，给我买手机就是扳钱。”

知道责任在自己，当初就不应该给母亲买这么高级的手机，不单单是里面的很多功能对她来说纯属多余，更主要的是她年龄大了，眼睛又不好使，让她像我们一样轻松地滑开手机几乎就是一种奢侈的折磨，所以我接过手机，对母亲说：“怪我，我应该给你买那种老年机。”

“可不要再买了！”母亲怕我又要花钱，赶紧阻止道。

这时，一旁的小妹接话了：“大哥，还是我来买吧，买那种老式的翻盖机，把手机盖子翻过来就能接听的那种。”

“不买！”母亲语气坚决地说，大概第一个手机用起来造成了巨大的焦虑，有些担心下一个手机依旧还是个令人沮丧的挑战。

老家的田野

第二个手机是诺基亚的，翻盖版，适合老年人使用。尽管小妹让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操作，或许是脑海里老是使用华为留下了某种负面影响，等我们回到市里，几乎依然是一次又一次无法打通母亲的手机。在这种情况下，我从拼多多上又买了一个老年机，直板，只需要按一下红色按钮就能接通。

比较而言，第三个手机母亲用起来顺手些，只要她在手机跟前，基本上能保证通话。而且，母亲对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也特别感兴趣，说晚上起来找鸡或上厕所就用手机上的手电筒，方便，而且光线比电灯还亮。

没想到，这次回家过年，因为我在家呆的时间长些，母亲老长时间没有用手机，在我离开家回合肥的当晚，准备给她打个电话报一下平安，却发现那头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这不符合母亲的习惯。按照这几年养成的习惯，即便她不在手机跟前，手机也不会处于关机状态。更何况，我刚离开家，她肯定知道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但是，连续三个晚上，母亲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这使我不能不着急起来。回来后的第四天，我终于失去了耐心，给邻居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母亲的手机已经连续几天无法打通，让她有空去看一下，确定是不是老太太忘了给手机充电了。

当天下午，邻居就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说，母亲的手机的确没有电了，她帮母亲充了半天，竟然没有动静，估计充电线或充电装置坏了。

又过了两天，就在我认定母亲手机已经无法使用，准备再重新给她买一个手机的时候，小妹打来电话，说母亲的手机又能打通了。当晚八点，我给母亲打了电话，问她手机到底怎么回事。母亲听出是我的声音，立马就笑得合不拢嘴，说：“前两天手机没办法打，我以为是手机卡坏了呢；打算买个新手机卡，又不舍得钱。刘玉（我家邻居）过来帮我查了一下，说手机没有坏，是没有电了。我给她找的是旁的电线，不管使，充不上电。昨天找东西的时候，我又找到充电线了……，你看我是不是老糊涂了，没有用了......”

“手机卡不需要换，”我马上向母亲解释说，“手机卡一般不会坏的。再说，你那个卡跟我的手机卡都是我办的，属于一机双卡，我打你手机不要钱。你要是重新办一张卡，就等于打电话要多缴费了。”

接下来，母亲就汇报起最近几天她都干了些什么，我特别没想到，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还说出了充满矫情的话：“你不知道，你走过后我像失了魂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实在没办法，就下地，看看麦苗，看看蚕豆。”

母亲的话让我忽然有了些伤感。要是父亲还在有多好，两个人在一起，即便没有多少话，总少点儿孤单，吃饭也香些。

老家的粗茶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