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薛定谔的猫
对于观测引起的叠加态退相干,埃弗雷特的多世界诠释是个很浪漫的主意。玻尔这样想时,嘴角总禁不住有些轻蔑地上挑几分。
对处于叠加态的物质进行一次观测,世界便一分为二,于是,我们看到了两种唯一的结果。
平行世界么,在其他宇宙说不定还有一个会跳舞的我。
他此刻舒服地窝在老薛家客厅的植绒靠背椅里,想像着自己扭动手臂和臀部跳舞的滑稽模样。清晨的橘黄色阳光从玻璃窗灌进房间,落在木地板和书架上,把空气烘烤得暖洋洋的。
对了,他家的那只黑猫哪儿去啦?玻尔记得自己见过它绿色的眼睛,那奇异的瞳仁在阳光下会收缩成一条细线。
书架的一角搁着一个闪亮的金属小盒子,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从躺椅里歪出身子,向书房喊道:“老薛,你的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妈妈的圣诞礼物吗?还是你的……猫?”
“我的猫,一个毒气瓶,一个放射源和盖格计数器。还有一个摄像头。”
“什么?你在做什么?”
“验证我的思想实验。”薛定谔走出书房,坐在沙发上。向玻尔阐释了他想法的来龙去脉。他要把微观放射源的叠加态引渡到宏观的猫咪身上。
“你是个变态,不过这很有趣。一只既死又活的猫?你的想法在未来兴许会广泛流行于物理学界以外的地方。”
“不,不。猫不可能是既死又活的,这太荒谬了!我做实验就是为了否定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我不知道,我有些害怕。这或许是潘多拉的魔盒 。”
“你在开玩笑。”
“我感觉不太好……我今早才将它放进盒子。也许我该让那喵喵叫的黑色小巫师待在外面。”
一个声名赫赫的科学家竟然相信所谓的预感,还有黑猫带来的厄运。
“它已经给你关在盒子里了,别浪费这小东西做出的牺牲 。我们说不定会看到很惊人的东西,这将验证或者驳斥你的猜想。”
“也许我们什么都看不到,我的实验不够严谨。”
“不妨先打开它看看。”
薛定谔从另外一个盒子里搬出了一台仪器,大概有一台打字机那么大。然后是一台CRT显示器。他把它们同电源和小盒子上的接口组装起来。他向玻尔详细讲解了它的用法。
“好吧,见证奇迹的时刻。”他拉起窗帘盖住了机器,然后像变魔术一样掀开。玻尔像是等待谜底揭晓的观众一样充满期待。
他按下开关,显示器启动,上面显示出了一圈圈波纹。
“这……这是衍射图样?”
“看来是的。”
“这意味着………”
薛定谔按下仪器的某个开关,那会开启盒子里安装的的摄像头,开始对放射源放射出的α粒子或电子进行观测 。
突然,波纹骤缩成了一个点,显示器的荧光屏出现奇怪的剧烈闪烁,仪器发出可怕的噪音。最终,一个点分裂成了两个点。
他俩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一点也没敢动弹。
“天哪……埃弗雷特可能是对的。”薛定谔目光呆滞地盯着跳动的显示屏,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二)来自彼世界的讯息
波纹显示出猫原先处于生与死的叠加态;屏幕上的点一分为二,代表猫的叠加态退相干后,猫的死生成为了两种独立的结果,他们的世界也由此一分为二。
两个人一时间完全沉默了下来,房间里只留下钟表运行的嗒嗒声。
“不……不对劲,”玻尔突然发话,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照他那么说,世界一旦分裂,就再也不相干。我们本来只应该看见一个点,一种结果。可是现在有两个!”
“我想我的机器把我们的世界串联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莫名的恐惧爬上脊背 。在某种幽暗神秘的作用下,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正和他们共处“一室”。
玻尔总倾向于哲学式的思考。他想,如果一切的分裂从观测而始,另外的玻尔和薛定谔和自己便并无什么差别——他们此刻也在观看屏幕,这连接两个世界的仪器,那么,这机器可能将是他们向彼端传递信息的渠道。
只是因为某种不可名状的理由,他对彼端的另一个自己感到天然的排斥和害怕,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发送讯息。毕竟彼世界的人如果存在,就已经和自己有所不同了。天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呢。
“埃尔文,”他称呼薛定谔的名,“你可不可以调控你的显示屏?”
“可以,只要调节输入信号,怎么了?”
“我想向‘他们’发送讯息,与另外两个我们取得联系。”
“这……”
“试试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薛定谔上前摆弄了一番,敲击机器上面的几个键,屏幕便刷新了,上面显示出一串英文字符:“C A T”
接着,两人紧张地盯着显示屏上的绿色字母。足有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显示屏的影像抖动了一下,“C A T”的下一行突然多出了一个符号。
“!”
由于错愕,两个人一时又陷入令人恐怖的沉默。
“我想我们与他们建立起了联系。”薛定谔打破了这份凝重的寂静。彼世界的他们对自己做出了回应,他们的惊诧程度想必同自己一样,一切都凝结在了那个感叹号里。
突然,屏幕又一阵抖动,上面又显示出一个字符串 。
“A L I V E”
活着?什么意思?将屏幕上的内容串联,不难推测到,他们想说,猫还活着。
“看来他们的想法和认知已经同我们产生了差别。”玻尔推测道。
“我去看看猫怎么样了。”薛定谔把盒子搬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玻尔一个人在客厅感到有些害怕,他重新坐回靠椅上,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想要喝一口茶。
茶凉了,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他没有想到茶会变得这么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啪嚓!”茶杯摔碎在地板上,茶水泼溅了一地。
(三)存亡之刻
“什么!出了什么事?”薛定谔罩着防毒面罩,戴着防护手套冲出书房,看到地上茶杯的碎瓷片和一摊水渍。
“对不起,我……”
“算了,先别管这个了,猫果然是死的,毒气瓶破裂了,”他摘下面罩,伸出胳膊指向客厅的窗户“但是你看看这个!”
因为需要开窗通风,薛定谔注意到了窗外景象的异常。
玻尔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窗户外一片漆黑,在无法确定距离的远处似乎有几粒浮动的物体和一个光源,可是,橘黄色的阳光照样从窗户洒进房间里。
“世界并未完全分裂!我们被困在了它的夹层里!”
“什么?那怎么办!我们还能重新与原来的世界接轨吗?”
“得看是哪个‘我们’,”薛定谔一字一句地吐出了相当可怕的话,“我们的房间一旦被外界的谁观测,就会坍缩成唯一的结果。”
玻尔知道,事情的结果是,两个世界中会有一个消亡,那里的玻尔和薛定谔的存在将被彻底抹去。
两个世界皆有可能消失,谁的世界先被观测到,谁就能继续存在。
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们是后打开盒子,然后发现这件事的两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意识到自己需要率先被观测的时候,另一个世界的人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
“快,快!我们得尽快被看见!”玻尔大叫起来,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到大门口,将门拽开。门外仍然是一片漆黑。
“可是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得尝试与外界接触,你试试能不能拨出电话!”
薛定谔抓起听筒,开始拨号。
电话里没有任何响应。
“我想我们被与外界切断了。”
“不行。”玻尔换上皮鞋,欲要冲出门去。
“你在做什么?回来!你不能到外面去!”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有可能是毁灭,但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原谅我,埃尔文。”
玻尔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
(四)哥本哈根派的胜利
突然,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响起。薛定谔从沙发上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小伙子——海森堡。
见到这个年轻人,玻尔和薛定谔欣喜若狂,他们开始举手相庆,把一脸疑惑的海森堡晾在了一边。“我就知道坐着等是对的!”薛定谔开心地大声嚷嚷着。
“什么?我没想到我来你们会这么高兴。我想来和你们谈谈我的论文……”
“去他的论文,”玻尔从兴奋和庆幸中转过头,朝向海森堡,“我们来跟你讲讲更有意思的事情,一个爆炸新闻!”
玻尔和薛定谔把茫然的年轻人按在沙发上,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述刚刚发生的奇遇。
“天哪……我不敢相信,你们经历了这一切!而且,多世界诠释是对的。”
“不,它不是,”玻尔得意地笑了笑,端起茶几上的红茶啜饮了一口,他注意到茶已经凉了,“我们将用超绝的数学功底‘修补’我们的理论,稍微调整一下哥本哈根诠释。你和老薛的数学尤其不错,年轻人。”
“就像我们当初难住爱因斯坦一样。”
“是的,我们只算了一个晚上。”
“还有,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尤其是埃弗雷特。我得把我的机器彻底销毁。”薛定谔朝电子屏幕瞥了一眼,现在上面只有一个小点点,以及几串字符。
“C A T”
“!”
“A L I V E”
三个人相谈甚欢,薛定谔拿出了私藏的红酒,他们几个举杯痛饮了一番。此时,阳光下,一只黑色毛皮,绿色眼睛的猫轻盈地从书房跳到了客厅的地毯上。
(纯属虚构,与现实人物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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