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学时,我表哥跟我们厂里的孩子打架。
打完以后大家仍旧觉得不解气,便互相指着对方说:“你给我等着,我找人来收拾你。”
我一听就把脖子缩到衣服里面,顿时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一个劲地想,糟了糟了。
虽然我哥也这么说,但我知道他说的不过是空话。
比如有一回,有个小孩把他爹找来了,我给我哥说:“等到,我也去喊我爸来。”
结果我爸问我:“你们把哪家的娃儿惹到了?”
我说了他的名字以后,我爸一边打着麻将一边沉思片刻说:“算了算了,刘主任的娃儿,让一下让一下。”
我非常地委屈,辩解说:“是他先抢我们的东西,又把我们的球整坏了,我们才拿石头吓他,但我们根本就没有打到他,他就哭起来了,还把他爸找来,硬说我们把他的头打痛了……”
我爸不相信,接着问:“到底打没有嘛?”
我很肯定地说:“绝对没有,只是用石头威胁了一下,然后我们把石头扔在他身边的地上的。”
我爸就不耐烦地把我往门外一推,说:“既然拿了石头就别这么多废话,人家要收拾你两个,我看是该的。”
我非常伤心,拉着门问:“人家都有人撑腰,我就没人撑腰?”
我爸说:“莫得。”
当然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虽然年纪很小,但却很清楚明白,我们每次惹了事,不论孰是孰非,最终的结局都是对方找来帮手威胁恐吓我们一顿,然后得意洋洋地拂袖而去。
这让我记住了一个教训,天底下的诸多人的背后都是有人的,不能轻易去惹。
那天,一个同学过来找我去乡下骑行,我看阳光灿烂,云淡风轻,换了一身运动服就跟着她骑车去了。
下午我们闻着油菜花的芬芳骑了一路,在傍晚返回城里,一路我们有说有笑,十分惬意。
因为要分别了,我们便找了个路边停下来,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突然,一个提着塑料口袋的大姐打着电话,匆匆忙忙地从我们身边赶过去,她舞动的手臂挂到了我的自行车把,我一下没站稳跟着自行车倒在了地上,而大姐提着的口袋又被自行车划拉一下,里面的橘子哐哐铛铛地落了一地。
她压根儿不看看刚从地上爬起的我,便咋咋呼呼地喊起来:“你怎么回事,你会不会骑车?”
我爬起来,一边拍灰一边说:“大姐,你没搞错吧,我可是停在这里的!”
她的嗓门越来越大,说着:“不管你怎么说,你把我的袖子都撕烂了!”
说着她开始朝渐渐聚过来的路人展示:“你看你看,我在XX商城新买的春装,一千多一件都不打折的,我刚穿起就给我撕烂了,你说喊她怎么赔?”
她不停地大喊着:“你必须赔,一分都不能少,还有我的水果,都是进口水果,都必须赔。”
我同学已经把她的橘子一个一个捡起来,装在口袋里扎好了,问她:“这不捡起来了吗?”
她高傲地拒绝道:“掉地上都撞坏了,我不要。”
我同学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要搞清楚,这可都是你自己的错。”
“荷,你还威胁起我来了?我跟你讲道理讲不通,你给我等到,我找人来给你讲道理,XX局的XXX你认识吗,都是我的朋友。”
我忽然就想起了童年的一幕幕,那句熟悉的“你给我等着,我找人来收拾你”响彻耳畔,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一招居然还这么流行!
刹那间我心如死灰,带着一种异常不祥的预兆灰头土脸地回家了。
然后我就把这个事给家人心惊胆战地讲述了过程,我想我肯定惹事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个XX局的人能跟我扯上什么联系,但我还是觉得我的人生已经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我爸就搓着手问我:“可是不是你的错啊?”
我点着头说:“是啊,但是她还说她认识人……”
我爸挠着脑袋说:“这可如何是好?”
我却忽略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我那个同学。
事发始末她的话都不多,但竟没想到她爸妈都是政府高官,当我同学开始积极参与后续“赔偿”事宜后,整个世界都改变了。
过了几天我同学打电话问我:“那个女人找你麻烦没有?”
我想了想,说:“没有啊。她并没有联系我。”
“确定?”
“对啊。”
几秒钟后,我同学又问我:“你的手还痛不痛?”
“啊?”我猛然想起我好像是擦破了皮,不过已经差不多好了。
我说:“没事了,已经好了呢。”
同学不依不挠地问:“万一伤在里面看不出来呢,要不要去医院照个片子做个核磁共振检查一下什么的?”
“啥?”我大吃一惊,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说道:“不用了吧,上次我切菜都割到骨头还没去医院呢。”
“是啊,万一埋伏着旧伤,万一那天一摔给摔出毛病来了呢,还是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我一会儿来接你。”
说完我同学就挂了电话,半小时后我就被她趾高气昂地拖到了医院。接着我就看到那个袖子被扯破的女人,一脸敢怒不敢言地站在医院门口,她一改当日的傲慢无礼,蠕蠕地给我同学说:“一个手伤去包扎一下就行了呗?”
我同学把我的手往她的脸上一举,居高临下地给她说:“不好意思,被你撞了以后就一直痛啊,痛得睡不着觉呢,非得仔细检查一下不可。”
我在耳边偷偷跟她说:“别瞎扯,你不提我都忘了!”
她横我一眼,说:“闭嘴。”
于是我就在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深入的、细致入微的体检,最后查出我的右眼视力有些下降,——可能是我玩电脑过度吧,医生给开了几盒滴眼药,外加各种各样的枸杞金菊等补品,总共花了两千不到吧,反正是那个女人全部承担。
我第一次体验到了“我们有人”的扬眉吐气。
半个月以后我听说这个事还没有完,那个女人的儿子本来在工商局谋了一个职事,找了一个理由把他调走了。她的女儿在银行里工作,也找了个理由把她解雇了。还有她的小孙子估计还报不上那家比较好的幼儿园……
我连忙给我同学打电话,不安地问她:“是不是有点过了?人家的儿子孙子有什么错嘛?”
我同学漫不经心地说:“哦。”
接着她又给我说她正在洗浴中心的池子里泡温泉,问我要不要去,今天的天气很好,水温不错,泡完澡以后再做个全身按摩不知道有好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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