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消失那天学校炸开了锅。几乎所有人都扼腕叹息。他的父母找了所有了解情况的人,希冀从那些话语中搜索到有用的信息,可惜一无所获。
我坐在座位上听同学们高谈阔论,讲解秦朗失踪的情况,分析他出走的动机,以及是否被歹人所害的种种情景,他们说的热火朝天,我却在那里打冷战。
“田恬,你没事吧?”同桌的手推了我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
我摇摇头,她眼中流露出担心:“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好,脸色很难看。”
我再次摇摇头,匆匆忙忙收拾书本,背上书包夺门而出。
一路狂奔,来到校园内的那片小树林,树林旁有个人工湖,湖面上亭台楼阁,假山石洞。我穿过曲环的长廊,来到假山的石洞里,终是忍不住的蹲坐在地上恸哭起来。
我觉得秦朗的失踪全怪我。就在昨天,我将字条偷塞在他的课桌里。约他放学后在这个假山前见,这里虽然景色不错,但这寒冬腊月,朔风呼啸的天气里还是鲜少有人来的。
我没想到他会如期而至,他那么高傲,多少女孩暗恋明恋他,对他苦苦追求都不得其所。
他能出现令我兴喜若狂,但表面还是故作矜持,忍着上翘的嘴角淡淡地看着他,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他“噗嗤”一声,笑了。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根,彻骨的寒风也压抑不下我滚烫的双颊。我很气恼,扬着下巴瞪着他:“我会跳舞,唱歌好听,我还会画画,全校都找不到比我长得更好看的人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又笑了,说:“我不喜欢胸无点墨,不知上进的人。”
眼泪迅速蓄满了我的眼眶。
他的笑容敛了下去,他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
我抹了把眼泪,冲他吼道:“你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的,追求我的人多了,我才不喜欢你。”
他上前两步像是要安慰我,我却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推开了他,向回路跑去。我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掉落水中的声音,我没回头看却越跑越远。
此刻我坐在这冰凉的石洞里,呜咽的风声像是对秦朗的哀悼。无意中我竟然成为杀人凶手?
我盯着已结冰的湖面,“秦朗,对不起,我不是想要杀你的。你没有死对不对?”
“现在虽没死,不过也快了。”
这突兀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环顾周围却没看到人,可这声音确实是秦朗的。难道……
“秦朗是你么?”
“嗯,是的。”
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无尽的哀怨和颤抖。幽灵都是这样么?我镇定下心神,试探地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我会尽力帮你完成的!”
“噗嗤”他又笑了起来。我皱了皱眉头。
他说“你能低头好好看看么?”
我低下头,然后就看到一个只有二十公分大小的秦朗,钻在我昨天遗失的棉手套里,漏出一个小脑袋呆萌的看着我。
我能说,从小到大我都想给我的芭比娃娃找个男朋友么?
二
“我认为这是不接受我爱恋,上天对你的惩罚。”自看到迷你版秦朗我说话就变得理直气壮,中气十足,无所顾忌了,我觉得我能想到这么多成语是我有深度的表现,我把它告诉秦朗。
他却嗤之以鼻,不屑的说:“你不要趁机揩油。”
我这才想到他正一丝不挂的钻在我的棉手套里。身子腾的一麻,耳朵根都红了。我一扭脸,说:“想得美!”
他又笑了,“那就快些给我找件衣服穿吧。”
此刻他正坐在我房间的课桌上,他那已经冻僵的衣服正湿塌塌的挂在衣架上滴着水。就算把它熏干也穿不了了。
我找来几件冷色系的棉衣,一剪子下去,这衣服我是穿不了了。我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我这衣服可贵了,为了你我都剪了。”
他在旁边连连称谢,说:“等我恢复了,买十件八件的送给你。”
我得意的一扬头。
从小我就喜欢给芭比娃娃diy服装,所以当他穿上合体的服装我不由自恋的说:“现如今,能找到像我这样上得厅堂,缝制衣裳的姑娘多不容易。”
他说:“我这不是后悔了嘛。”
我心底忍不住的乐。
秦朗给家里打了电话,以他的高智商编了一个很难拆穿的谎话,圆了回去,然后他就葛优瘫的窝在我的枕头上决定心安理得的住下去。
“为什么你不去住别人家?”
“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我觉得这个理由我没办法反驳。
然后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我和迷你情人住在一起。
我怕睡觉的时候压到他,所以把装吸血鬼的棺材玩具给他睡,他说:“还没怎么样,你要谋害亲夫。”
好吧,我只好把小抽屉拿出来给他当床,我觉得缩小的他比以前可爱多了。
自此后我每天把他装在口袋里一起上学,一起听课,一起做练习。考试的时候,别人传纸条,发短信,玩手机都out了。有一个迷你学霸男友的好处就是,他趴在上衣口袋里,一边轻轻念答案,我一边运笔如飞。
我的成绩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我骄傲的对他说:“怎么样,还说我胸无点墨,不学无术么?”
他总是粲然一笑,:“都老夫老妻了,那么说多见外!”
然后我就面红耳赤得忘记思考他答非所问。
体育课的时候,我怕把他震出来,便把装他的口袋链拉上,跳跃运动后,我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做呕吐状说:“下次再去游乐场,我不会再怕跳楼机了。”
三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秦朗的谎话再难持续下去。
所有能试的办法我们都试过了,唯独那片湖。
他是被我推下湖里,自己又爬上来后才缩小的,也许那里的水有能恢复的魔力。我取来池塘的水,让他泡澡,可之后什么事也没发生。
“也许再下一次水就会有效果。”他如潭水般清澈的眸子无比认真的看着我。
这个办法我们都想过,可他那么小,在这天寒地冻,呵气成霜,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下一次水,如果没有恢复过来我怎么救他?
我用力摇摇头,这个方法不可行。
“总得试一试。”他纤细玲珑的小手搭在我的食指上,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一丝重量。只要我轻轻用力就能把他置之死地。生命就是这样渺小又脆弱。我不敢往深了想。
他眼神却无比坚定:“我总得恢复过来,要不然,我怎么保护你,跟你恋爱。”他说的无比认真,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的执拗打败了我,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背着书包,口袋里装着他。来到那曲环回廊的假山上。
我把他恢复后可以穿的衣服摆放在一旁。毛巾,暖手宝也留下好多。
他说:“你去树林里等我。我如果恢复,就过去找你。”
我不放心,驻足不动。他表情严肃,看上去很生气。我一步三回头的走向树林。
凛冽的寒风吹着光秃秃的树,高大的枝桠将夜空切割成斑驳的图案。一群星星在我头顶闪着幽昧的光。
我将手伸进口袋里,那里还残留着秦朗方才呆过的温度,我的指尖摩擦着却触到一个纸质物品。我心下好奇将它掏出来。
竟是一个字条,歪歪扭扭的字显然是秦朗用手指沾着墨汁书写的。
“田恬我一直很喜欢你,你那么漂亮谁能拒绝你?你很聪明但却总是被其它不必要的事情所干扰。我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所以那天我拒绝你,没想到天意弄人,这段奇妙的变身之旅使我可沉淀下来,想很多,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如果我恢复过来那我们就在一起吧。如果结局不尽人意,请你继续努力。我录了一段视频在你家里的电脑里,如果我没能来找你,请你把它发给我的父母……”
我没看完,眼泪扑簌簌而下,模糊了视线。我疯似的冲出树林,跑向池边,那里,哪儿还有秦朗。我压抑着哭声,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却没看到他的身影,他的衣服还整齐的摆在地上,毛巾,暖手宝纹丝不动。我大脑已一片空白,他是不是已经回不来了?
我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扑通”一声跳进了湖水里,透骨的寒水将血液都冻僵了。我才想起我不会游泳。谁说溺水的人会挣扎尖叫,活泼如战斗的公鸡?那都是骗人的,当黑乎乎的水灌满了口腔,我眼前一黑。
四
我没想到当我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秦朗那张帅气的脸,他迷人的微笑着,他的唇正印在我的唇上。
屋子里乌压压的围了一群人,我的父母还有秦朗的爸妈。他们一副见怪不怪又心满意足的模样。
好像秦朗怎么从湖水里出来,我又怎么得救都不重要了。
现在我们俩就坐在教学楼的楼顶上,腿在边缘处荡啊荡,远处的地平线金色的太阳,光芒万丈。那迷人的光辉落在我们的脸颊上,他黑色的瞳仁摄人心魂,风从我们中间吹过,有鸟儿在天空盘旋。他看着我,目不转睛的深情款款。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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