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海棠闭合。
冷译静候在竹园中。一支细剑射中了他身后的竹叶。千支站在高处,俯视着他。
我们曾伴着细风舞起那长剑“久候多时了。”冷译很高兴她没有爽约,抽了剑跃去。千支本欲迎上去,可当她看到冷译此时的面容时却发现自己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难以动弹。她怔怔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一双似曾相识的柔情的眼眸。
冷译收了剑,轻咳道:“千支姑娘,被对手的气势吓到可是大忌。”
千支沉默不语,迅速拔出小剑刺了上去。
松竹之间,刀枪碰撞,锋芒相对。又是同样的形式,被压制的依旧是千支。
我不会再上当了,冷译默想。
千支自知不敌,逐渐后退。眼看着冷译的刀刃划来,千支一闪,利刃斩竹。千支从腰间掏出一朵花瓣细长的白色花朵,又一次迎了上去。她毫不躲闪,利刃划破她的食指,几滴鲜血滴在花上。
冷译看到花的变化后大吃一惊。
白花染上血迹,原本轮廓并不清晰的花朵像是获得了生机,丝一般的花瓣十分醒目,血红的花蕾呈现出独一无二的妖娆。那是大地燃烧时曼珠沙华的颜色。千支一抖斗篷,又几朵小巧的彼岸花沿袖飘出。
殊不知,那究竟是花朵,还是杀器?
千支一挥剑,斩碎花朵,片片花瓣在空中肆意飞舞。旋转的利刃之后,千支的脸上浮现若隐若现的微笑。冷译在空中抓住一片彼岸花瓣。
“这是?”
“我就如这彼岸花一般,是大地燃烧时绝美的风景。”那一瞬间,冷译仿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惆怅,“但是花也好,人也好,岁月也好,美丽的瞬间都是有限的。”
冷译手中的花瓣瞬间变形,形成鲜红的,小小的利刃。空中的花瓣瞬间调转方向,向冷译刺去。他瞳孔一缩,吃力地用剑回击利刃。
千支左手秉剑,右手持着一把扇子,向冷译冲来。冷译果断出招,本以为她会用扇抵挡,没想到只是用扇子擦过刀锋,剑又刺了过去。冷译猛然躲开,千支在竹子上轻轻一点,便迅速回过身,展开攻击。暗器,扇子和剑的轮番攻击,将冷译逼入死角。正当招架不住时,冷译瞄准时机,将千支暗器组中的一支小细剑丢向扇子。千支措不及防,扇子和暗器组的阵型都被破坏。眨眼间,冷译的剑已经架上了千支的咽喉。
“千支姑娘,若在下没有记错,你刚才使用的是彼岸百解。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冷译貌似有些累了。
千支没有对此作出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去茶馆坐坐?”
墨绿的茶碗上冒着热气,千支小心的端起茶碗,小抿一口。冷译则是一口没喝,静待茶放凉。
“千支姑娘,在下一直很想问,你是赤羽国人吗?”他突然发问。
“严格来说,我既是赤羽之人,又是或琴之人。我是武者之徒,自幼游走在两国边境。”千支淡定回答。
如此明显的谎言,又有谁会相信?千支在心中摇头。
冷译看了看千支,没有做声。
“不过,你真的很强。”千支抬眸,“在我使用暗器和障眼法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攻破我的招数。若是不用尽全力,对你怕是毫无招架之术。”
“千支姑娘,方才有尽全力吗?”
冷译清澈的双眼紧盯着千支,千支不免有些心虚。
“被你识破了呢。”
冷译一转头,逆光使千支无法看清他的双眼,仅仅能感觉到少年的双唇轻轻抽动。
“果然如此啊。”
茶馆的门被推开,一身鹅黄色轻衣的女子步入茶馆。她腰间系着小铃,清脆的铃声伴随着她的步伐。女子看上去莫约二十多岁,十分年轻。女子径自走向二人的茶桌,她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步伐自信。她并不是非常漂亮,但五官端正,十分白净,整整齐齐的打扮,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她来到千支面前,便停下了。
“千支小姐,许久不见。”女子的声音如黄鹂般婉转。
千支莞尔一笑,应道:“澄君,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吗?”
冷译的表情有些疑惑,亦有些震惊。
被称为澄君的女子微笑道:“千支果然聪慧。我只是刚好路经茶馆,正巧有事要找你,便进来看看。”
“何事?你说便是。”
那女子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如羽毛般轻盈,却如同针一般狠狠刺在千支的心上:“我知道你现在都在想些什么。提醒你一句,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如今坐上赤羽这至高无上的宝座,并不是只为了寻找你要找的人。我们的大半赌注都压在你的身上,你的自我放弃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挺直了身子,“那么,失陪了。”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馆。
千支既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而是低头沉思。
冷译突然起身,“感谢姑娘守约,在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他飞快地奔出了茶馆。
千支没有说什么,只是暗自摇头,扶着太阳穴,静静地抿着茶。
黎明略显昏暗的巷子中,鹅黄色的身影撑着伞缓缓前行。
“檬澄君!”沉稳的叫唤从女子身后传来。女子停下脚步,缓缓回身,脸上浮现的是意义不明的笑容。
“冷译,我晓得你急着寻凌湘,才没有催你去见小姐。”檬澄君冷冷地盯着冷译,“可你既不是在寻,还答应了主子办事,又怎能在此为提高你本就足矣的武功浪费时间?!”
“千支…千支她是什么人?”冷译沉着脸问道,“她可以极其熟练地使用或琴的暗器和剑法,却自称是两国边境的武者。”
檬澄君愣了愣,有些恼怒地笑着:“你果真已同她比试过了。不过……你又为何会找我问此?”
“若她的武艺可以使我有所提升,岂不得好好利用?而你是我所知目前唯一与她相熟的人,自然是要询问一番。”
“疯子!”檬澄君小哼一声,“你以为你是来赤羽习武的吗?!难不成你忘了主子交代你做什么?!”她见他低头不语,带着些许不解与讶然地说道,“你想要提高武艺以此保护那个人?!她从来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冷译逐渐握紧双拳,“我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
“那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错,那时你全力辅助主子,而她是在逃亡途中!更何况凌湘已经死了,七年前就死了!即便她还活着,你也绝不可能见得到她!”
冷译低着头,没有说话。檬澄君仅仅能感觉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罢了,冷译,司空千支是我的棋子,在赤羽布下的棋子。我希望你能尽快与小姐会面,毕竟已经半年未见,惹得小姐担心。毕竟你是最重视她姐姐的人。”
冷译抬头看了看她,沉声答应,便大步离去。
檬澄君抬头,仰望黎明的天空,而冷译正走在这片朦胧之中。她仿佛能看到凌湘绝美的笑容在空中一闪而逝,仅仅留下苍白的背影走向远方。
我们的世界也曾拥有白昼七年,整整七年的追寻,只为一个残缺的背影?只为一个不可能再找到的少女,只盼一次不可能再见到的回眸。
止不住,是思念。
忘不了,是笑颜。
剪不断,是红线。
拆不散,是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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