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

作者: 花开整夏 | 来源:发表于2019-01-29 10:42 被阅读7次

    老家几十年了,一直以土路为主。十几年前,修了唯一的一条硬化水泥路,是通老家的主路。南北贯通,往南一直到沟里头的梁头,往北直通奔京的高速。自从修了这条路,夏忙冬闲的老家人冬日里便有了锻炼休闲的场所。

    老家的年轻人以“一吃一喝一躺窝”为主,年岁老些的、身体差些的,多不愿睡到日上三竿,尤其上些岁数的老年人,觉更是少的可怜。冬日里,太阳升起的晚,天蒙蒙亮,他们在被窝里便左翻右滚睡不着,好不容易,盼个天亮,家里也待不住,索性去水泥路上溜达,穿上厚棉衣厚棉裤,戴上棉帽子棉手套,裹得好像粽子一样,抱抱大树,挥挥“铁拳”。偶有碰到前一夜下了一宿大雪,第二日,人们万不敢快走,蹒跚的踩着雪窝的场景倒好似红军过雪山般壮观。

    今年冬日,我放假早些,家里憋闷的慌,为了呼吸晨间最新鲜的空气,我也加入了这只运动大军。今年气候好些,雪量很少,跑步阻力小了不少, 要打起比喻,也只能是红军过草地,清闲了些。说是红军过雪山未免言过其实,有夸大其词之嫌。

    学校作息习惯了,回来自然比冬日的老家人们起的早些。前夜睡得早些的时候,太阳还没爬到家里的烟囱我便起床了,有时感到头痛脑热、腹胀胃痛的时候,更是月亮姐姐还悬在半空的时候我便起床了。在我家大院里踩着木头做做拉伸运动,出门我也多是不愿意跑的,门外还有二百米的土路,轻轻跑几步,便是满裤腿泥土,黑裤子变灰,我常是一路疾走,脚轻起轻落,大步流星走到二百米开外的水泥路上。

    顺着水泥路一眼望下去,路上除了偶有的太阳倒影下的干枯树枝外,没有一点起早人的气息。或许是那个早起人起的太早,寒风早将晨起时分留下的气息风干抹净。

    跑到路程一半。果然不出所料,确有早起人,他便是乔家五哥。看到乔家五哥的时候,定不会身处水泥路上。看吧,树里行间,身穿深蓝色挂里加绒大襟袄,下着黑色大裆裤的定是乔家五哥,亦或不是大裆裤,只是五哥身材纤细,穿着厚棉裤,也显得裤子不合身的嘟噜着,我竟也纠结着分不清究竟穿的是什么。 

    五哥可不是个闲在人,即使是人人喊闲的冬日,他也常是早出晚归,可能是家里没人等也没人盼,活的倒是清闲自在了不少。五哥年纪和我母亲相仿,但是五哥家没有娃娃,五哥半生也没讨到一个老婆,自父母亲双亡后,一直和三哥哥生活在一起,三哥哥也没有娶过,两人相依为命,倒觉得还好。只可惜两个人性格都极其孤僻,家里待上一天,也言语不了五句话。偶有一句,也是些家中询长问短的紧要事。

    五哥家与我家仅是一墙之隔,即便我起的再早,也没看到过五哥晨起的身影。他起个大早,就为捡些水泥路两旁的枯树一夜间刮风下雪吹下的粗细树枝。若是昨夜既不刮风也不下雨,黎明他便背着一根拇指粗的尼龙绳出门,一路走一路看,寻摸着哪根树枝摇摇欲坠了,他站在树下,把尼龙绳挎在肩上,一头踩在脚底,一头抓在手里,抬手就是一打,树枝便不情愿的脱离了娘胎,落到五哥脚下。我每次看到五哥必会和他打个招呼:“五哥,早啊,树枝不少啊!”五哥夏日晒得黢黑加之冬日晨起冻得铁青的脸上,不知是看着我高兴还是夸他树枝多高兴,也不说话,总会呲着嘴冲着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晨间光线暗淡,看不清脸面,每每看到这排白牙我倒是分外满足了。

    从家跑起,到折返回来,路程不足五里。去时,一路下坡,头轻脚轻,气息均匀,快些慢些,都自如的身轻如燕。回来,上坡,坡度倒也不大,只觉两脚像灌铅似的沉重,使个大劲,迈个小步,频率倒也不慢,路程不见增,气息倒是双倍沉重。碰到天气降温,两鬓的头发顺着气流结上一厘米的冰絮,就连睫毛也要挂满冰霜,冻得根根可数,像幼年时爱美却不会化妆的自己涂多睫毛膏一般,上下睫毛粘着睁不开眼。

    跑到折返路程一半的时候,顺着缝隙一望,远处一个孩子般身高的罩着墨绿色头巾的老太,打着太极拳冲我走来,不是别人,正是宋家阿婆。宋家阿婆的身影我再熟悉不过,她和奶奶是要好的“闺蜜”,奶奶在世的时候,风湿腿痛走不了远路,宋家阿婆经常到奶奶家和奶奶一个炕头坐着,闲聊些儿女家常,那时我还小,奶奶和宋家阿婆总逗我玩。渐渐地,我看宋家阿婆像我亲奶奶一样,有事没事,就跑到奶奶家和两个奶字辈儿的玩耍,吵着让他们带我去奶奶院子里的棠梨树上摘果,一手一个奶奶,拉着我荡秋千。一晃,已经过去十七年了,奶奶家院里的棠梨树也已经枯死很多年了,我印象中,是奶奶走的那年它就不结果的,后来没人理它,它便枯死了。十七年后,我还是那个充满孩子气稚嫩的我,可惜奶奶已然不在。

    我喘着粗气跑到宋家阿婆跟前,一把抱住宋家阿婆,“奶奶,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宋家阿婆也拍我的背安慰我:姑娘长大了呀,奶奶也想你。我的泪水不自觉地竟湿了眼眶。我一路跑往回跑一路想: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悲哀。书本上司空见惯的一句话,在亲人离去多年后才陡然明白,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我每日晨跑返回到村口的时候,太阳正好升起半腰,我背对着红日,看着远处的西山,挺拔俊俏,红日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像极了涂了腮红化了美妆的娇羞女子,满眼灰黑之间,只有她的脸红的发烫。她正视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每日晨起迎接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我猜她定与我一样热爱阳光,积极向上,愿许每一个亲人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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