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色的幕布,消毒水的气味。
我躺着这里到底有多久了?
我今年才三十七岁,我的人生才刚刚要开始。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十五年,我刚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刚刚遇到了爱的人。
有了可爱的小孩。
却得了肺癌,晚期。
家里人一开始瞒着的病,直到从医生那里拿到让人崩溃的诊断书,辗转送到上海的大医院。
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化疗花去了爸妈一生的积蓄。
老婆带着孩子走了。
而我根本没有去想这些身体以外的事情。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我只剩下这两个字,和像计时器一样,滴落不尽的药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治疗药物变成了纯粹的麻醉剂。
我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幕布和墙壁。
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安静地、祥和地、放空一切,等待死亡的降临。
我想死。
二
“李延华!李延华!同桌叫一下他,上课才五分钟就睡过去了,我的课有这么无聊吗?!”
教英语的秃头王老师连丢了三根粉笔头,一根都没有丢到坐最有一排的李延华身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惹得全班人哄堂大笑。
同桌摇了摇李延华手臂,他没醒。
又拍了拍他的背,还没醒。
同桌一脸坏笑,伸手就往他裆下掏,李延华乍起——
“你TM谁?”
三
这里……
环顾四周,是一间教室。
比较狭窄的病房,突然开阔的视野有种莫名的快感,我不满足,踩在了凳子上,继而爬上了桌子。
一圈一圈,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地方。
“李延华你要揭瓦了是吧,下来!滚下来!”
那个吵吵嚷嚷的秃子根本不能体会到我现在的感觉,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拼命地、用力地、毫无顾忌地呼吸,我的肺一张一缩,肌肉强健,血脉通畅。
十几年没有这样畅快过了。
四
除了这些似曾相识却一个都叫不出名字的面孔,和我这副异常健康且瘦小的身体,后面黑板上“祖国华诞四十四周年”的标语更加令人确信我回到初中时代。
1993年,我,李延华,十三岁。
再也不是那个躺在重症病房,靠着麻醉剂等死的没用的老东西。
李延华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我暗笑,首先就把未来二十二年中会给我命运带来改变的事件做一个罗列。
为了追求喜欢的女生没去好好准备高考,以至于没考上大学。
因为去纹了自以为很酷的纹身,结果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
朋友邀请创业却惦记着自己那点积蓄就认怂。
打残了领导的儿子,赔了钱,吃了一年牢饭。
太多太多了。
对了,还有烟,不能再抽了。
我写满了整整一张白纸,写着写着放声大笑,我在做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有可能再次遇上纸上所有的转折吗?
不可能。
我的人生只需要一次改写——
在腾讯上市的那一天,用尽所有的积蓄,不惜代价地买入它的股票,十年,不,只要五年,我就能成为一个富翁。
或者是买房,买上海静安,买北京二环,这个年代的房子只要努力就能买到,黄金地段的一套房,这辈子都不愁吃穿。
我把纸撕成了粉碎,越笑越兴奋。
习惯性把手伸到口袋里摸烟,发现空空如也,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世界,简直太棒了。
五
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只要能够健康活到18岁,解锁一切社会人所具备权利,我就能够掌控一切。
何况现在的我还有一颗不错的大脑,20世纪的初中知识,随便学学就能有不错的成绩,这也正合我意,成绩中等,其貌不扬,避免了很多因为过分突出所引发的麻烦。
李延华十三岁时喜欢的女生是语文课代表薛玲玲,看起来确实是个比较清秀的小姑娘,但是我不喜欢,我反而很在意他的语文老师张欣玥。
张欣玥大学毕业两年,正值青春,肤白貌美,留一头黑长直发,罩杯接近于D,屁股又大又圆,一周换四条短裤,她上课时候写板书,我能看到她的腋下干干净净,和手臂上的皮肤一样白皙,踮起脚的时候上衣和裤子微微分开,露出隐约可见的肚脐眼。
我盯着她上了好几个星期的课,李延华的小鸡鸡终于硬气了起来,晚上回家洗澡的时候我就意淫她打飞机,用两根手指还费很大的劲,完事儿还总不忘添上一句——
老子操死你。
六
这话我终于还是对张欣玥说了,并付诸以实践。
为了能跟她有更多接触的时间,我在语文这门功课上稍微花了点时间,在第二个学期当上了她的课代表。
我在她面前表现得乖巧听话,老师是不会对一个乖巧的学生有任何防备的,我偶尔会对她说,张老师,我喜欢你。这个傻逼居然回我说,老师也喜欢你。那她一定不知道我的潜台词是要操她,往死了操。
机会来自于一次家访,我陪着张欣玥在期中考后拜访了所有学生的家长,最后来到我的家里,我告诉她我家里没人,想请她进来喝杯茶。
她依旧没有丝毫防备,在喝完我给她倒的果汁后很快就不省人事,我脱光了她的衣服,将她拖到了床上。触摸着胸罩上两块柔软海绵挤压过的地方,李延华那不争气的小鸡鸡终于一点点勃起,可那又细又短的东西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只能通过和肌肤的摩擦来产生快感。我的目的不仅于此,手指伸向了张欣玥被杂草覆盖住的隐秘通道,熟练地抽动了起来,直到手指染上处子的鲜血。
在李延华的身体完全享受完之后,我擦去了张欣玥身体上细密的液体,用了整整一卷柯达胶卷拍下了张欣玥的裸照。
真TM爽。
我一只手使劲揉捏张欣玥那柔软光滑的胸脯,一只手点了根从抽屉里找到的劣质香烟。
直到她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后马上就是一个乍起,抱着被子蜷缩进床的另一个角落。
她的眼神实在是好玩儿,害怕、无助,看我的样子完全是一副陌生的表情。
我慢慢爬到发抖的她身边,伸出舌头舔舐她光洁的腋下,一边轻声说——
张老师,我喜欢你,
我要,操死你。
七
九十年代的年轻女教师实在是太单纯,我费尽口舌骗她不会将事情传播出去,只要同意在我有需要的时候迎合肉体上的关系。
张欣玥答应了。
可是,这个时代还是太无趣。
捉迷藏、木头人、跳皮筋、骑大马……
即使到了初中,这些幼稚的孩童还是乐此不疲,几个人聚在一起,就能从日出玩到日落。
我想要的是金钱,是女人,是赌博,是尼古丁,是一切刺激神经的东西。
李延华的小鸡鸡长大了,成熟且具有行动力,可我也对张欣玥感到厌烦,每次和她做爱,都像是在强奸一具充气娃娃,失去了一开始的新鲜,所有事情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掐着手指计算时间,距离特大台风还有一年,距离阿里巴巴成立还有六年,距离腾讯上市还有十一年,距离iPhone诞生还有十四年。
我要等下去吗?
我等不下去了!
神经在不断炸裂,等待的日子,每一天都像过去了一整年,我的财富和名誉离这个时代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
父母和记忆中一样,一直在外地打工,每个月都会寄钱过来。当初不觉得,现在他们寄的钱,根本不够我去消费。成人赌博的场所用小孩子的身体根本进不去,每天放学后我都坐在小卖铺的老虎机前,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后来有一天,徐天翔找到了我。
“你?李延华?”
“你谁啊?”
“听说你操过你们班主任,真的假的?”
“怎么了?你也想开荤?几岁的小毛孩儿,发育了吗?”
这只是徐天翔的开场白,他并不是来找我打听我和张欣玥发生关系的细节。
他告诉我他叫徐天翔,高中几个人在厂房里有个小房间,能打牌,玩钱的那种。
八
和高中生赌博并没有给我带来更多的财富,但我享受这个过程。
弥漫着尼古丁的黑色房间,男孩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很快意识到我的人生正在朝完全不同的轨迹前进。
在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个十三岁,徐天翔堵在校门口敲诈我,给钱之后还要打一顿,他踢了我的小鸡鸡,我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但如今的我怀疑是他先天缺陷导致的奇怪的癖好。他会踢所有被勒索过的男生的小鸡鸡,就好像这么做他的能无限变大似的。
所以我和他打了一个赌,输的人脱裤子,他要是能全胜我,我带他去玩张欣玥。
最后,徐天翔的哆啦a梦三角内裤在一片欢呼声中被扒下。露出下体那根细细小小,枯萎了似的虫草。
那天之后,包括初中和小学,都知道高中部的徐天翔不行。
徐天翔恨透了我,但又拿我没办法,他到处找女生搭讪,试图发生关系,这只能让他不举的消息更加实锤。
徐天翔忍受不了羞辱,转学去了别的学校。
我能感到一丝快感,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九
李延华当了一辈子的懦夫,相貌平平成绩平平,染上烟瘾之后只能去大量抽那些廉价的尼古丁。肺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它来得太早了,刚刚找到生活的影子,死神就找上了门。
死神问他,你马上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心愿放不下吗?
死神微笑地看着他,面容如天使一般纯净。
李延华并没有出声,他用思维在和死神对话。
“我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即使重新来过一百遍,结局还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我还能重新来过吗?”
“可以。”
死神的笑容越来越清晰,再到耳畔时已经扭曲成无数不可名状的鬼魅。
回去吧,重新来过。
十
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是早上五点。
天还没亮,敞开的窗户不停地摇晃,玻璃和墙壁碰撞,发出清脆恼人的声响。
电视机开着,满屏幕的雪花不停地闪烁,屏幕里隐约有人影,又或许是我看错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的确是命运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病房里的李延华是我,坐在这里的李延华也是我。
我还是我,是改变不了的现实。
说什么即使重来一百遍,结局还是不会有所改变。
狗屁玩意儿。
只要有钱,有地位,有名望,我的命运就不会和李延华重合。
不会因为拿不出钱买房而迟迟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不会因为没有钱治病而中断了治疗等死。
不会因为一无是处被人当做狗屎一样踩在脚下践踏。
去他妈的老实人,老子早就不是什么老实人了!
十一
我需要很多的钱。
我把张欣玥叫到我家,想用照片威胁她为我赚钱。
令我意外的是,张欣玥心中的那只兽早就在我不断膨胀的过程中苏醒,她有更好的办法弄到更多的钱,她了解镇上有钱人的性癖,身边的女学生,都是赚钱的金汤匙。
包括李延华喜欢的薛玲玲。
我还联系上了徐天翔和他的表哥,作为我走私货物的代理人。
在有钱人的手里,钱只会越来越多,逼迫学生卖淫,走私甚至是贩毒,那些从前我只在电视剧上看过的手法,在一旦拥有启动资金之后,全都变得如鱼得水。
在犯罪的快感中,时间的流逝变得合理起来,秒针根据我数数的节奏一秒一秒旋转着,而不是始终凝滞,逼迫着我的呼吸在重压之下沉重甚至堵塞。
十二
我三十五岁,账户里的数百亿资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砌着我的帝国大厦。
世人眼里,我是一个成功商人、慈善家、艺人。
我身边美女环伺,儿女成群,却依旧不断地以更换女友来保持自身的新鲜与媒体的热度。
张欣玥老了,她的女儿成为了我新一任的女友。
我在床上使劲搓捏她柔软光滑的胸脯,细致且投入地讲述着当初是如何将她妈妈诱骗到床上并且夺走初夜的经历。
女孩挺得咯咯直笑,说我幽默风趣,既然这么威猛,不如再来一发吧。
这个世界,简直太棒了。
十三
白色的幕布,消毒水的气味。
我躺着这里到底有多久了?
我今年才三十七岁,我的人生才刚刚要开始。
我拥有全世界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一切。
财富、权利、无数人的敬仰。
而现在却躺在这里一动不能动。
肺癌,晚期。
我的父母、女友、孩子,甚至是私人医生,都隐瞒着我,直到将我送到美国最好的医院。
他们不断给我进行着化疗,我的头发掉光了,面容一定非常憔悴。
我摸了摸自己的胯下,不久前还被戏称威猛的二弟,如今干瘪地像一只枯萎的虫草。
隔着病房的玻璃,张欣玥和她的女儿站在外面,徐天翔和他的表哥也站在外面,还有薛玲玲、爸妈、我记不清面孔的同桌、秃头王、李延华跑掉的妻子和儿子。
大家的脸紧贴在玻璃墙上,忽上忽下,忽快忽慢,没有规则地移动着。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在笑,都在用慈爱、和善的笑容,窃窃私语着什么。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年,他们始终在玻璃后面没有离开过。
终于,我在一个瞬间捕捉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他们笑着在说啊——
“你怎么还不去死。”
十四
我被注射着镇定剂,同时也注射着全世界最好的抗癌药物。
我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幕布和墙壁。
还有一面讨厌的玻璃。
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安静地、祥和地、放空一切,等待死亡的降临。
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死神。
死神问我,你马上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心愿放不下吗?
死神微笑地看着我,面容如天使一般纯净。
我并没有出声,用思维在和死神对话。
“即使重新来过一百遍,结局还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你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用了,带我走吧,”
“我想死。”
死神的笑容越来越清晰,再到耳畔时已经扭曲成无数不可名状的鬼魅。
可我不想让你死。
重新来过吧。
十五
1993年,我,李延华,十三岁。
网友评论
成人暗黑的风格,语言明快,一些细节描写真实。体现出13岁的“我”老练,在人性的欲望下“犯罪”。
初中课堂,强奸张欣玥老师,和徐天祥打赌……虚实间转换,再到最后的走私,贩毒,推向高潮,本以为“我”成功了,可结局还是避免不了“死”。而身边的人却希望“我”赶快“死”,极具戏剧力。
而结尾仿佛是一个不断地轮回……
拙见,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