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在刮。走出家门,他裹紧风衣。
“妥,别说,这东西还真抗风!”
刚刚入秋,西风就开始凛冽,让人猝不及防。临出门时,他便在西服外边披了件簇新的风衣,还在镜子前端详自己一会儿。风衣是深棕色的,笔挺而时尚,足以展示一个男人潇洒风度和阔绰的程度。仅是胸前那个精致的标识,就足以表明它的奢华和价格。
他要去一家咖啡厅,和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约会。
说心里话,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他就动了心。那女人无论相貌、身材、气质都十分契合他对女人的审美标准。那时,他在心里一挥拳说:“妥,这是我的菜!”可穿戴时尚华贵的女人似乎对他并不很欣赏,她那美丽的却多少带些睥睨的目光,让他陡然失落。结束相亲时,介绍人(他一个同事的妻子)用手指戳着他的旧夹克衫责怪说:“你能不能换件像样的衣服,人家很讲品位的!”他为此沮丧了几天,以为这是又一次失败的相亲。尽管这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不免有些懊丧,毕竟他很喜欢那女人。
昨天,介绍人突然打来电话,说在她的说服下,那女人同意再深入接触一下。这让他喜出望外,便去时装店买了这件高档风衣。付款的时候他咬着牙,那是他一个月的薪水。
他抻抻风衣,挺起胸脯,豪迈地朝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摆摆手。在市中心步行街口下车的时候,又抻抻风衣,在确认它确实笔挺后才走进步行街。
步行街很长,咖啡厅在步行街的另一端,这正好使他得以检验自己的风度。他不时从街旁店铺硕大的橱窗玻璃中瞥瞥自己,风衣下摆被风撩起制造的潇洒,让他嘴角露出得意。
他旁边是一对衣着光鲜的母女,七八岁的小女孩,小手里捏着一张百元纸币。她一边走,一边仰起粉红色的小脸,让风吹动展开的纸币,饶有兴致地倾听“哗哗”的响声。
前面不远处,一对乞讨的母子坐在商铺橱窗下的鹅卵石路面上,女人敞开单薄衣襟坐着,身子微微颤抖,露出的黧黑双乳也在颤抖,吃奶大的男婴仰躺在一堆破烂衣物上,凝望灰蒙蒙的天空。他们面前是一个铝质的托盘,里面躺着几枚硬币,还有几张五元十元的纸币在风中摇摆。
小女孩站住了,看那乞讨女黑黢黢的脸庞,似乎在犹豫什么。她母亲急忙摸出两个硬币丢在托盘里,然后牵着小女孩的手匆匆离开。他也下意识地摸摸裤兜,感觉没有零钱,便摇摇头走开。
忽然,一阵旋风从身后刮来,居然吹得他踉跄了两步。一样东西拍在脸上,他一摸脸颊,是一张五元的纸币。扭身看去,乞讨女抱着光屁股的男孩,一脸无奈地看着还在空中飞舞的纸币。面前的托盘里,除了几枚尴尬的硬币,空空如也。冷风如刃,他裹紧风衣,风过之后转回身,把那张纸币放回托盘,也有几只路人的手,把飘飞四散的纸币重新放进托盘里。人们散去,托盘里居然有一片粉红色,红得耀眼。
乞讨女并没有关注那张百元大钞,而是瑟瑟地抱紧孩子孩子和她自己,嘴唇急剧颤抖。
他扭开眼睛,继续行走。那个小女孩正和她的母亲走进一家时装店,一只手被母亲牵着,另一只手里什么也没有,快乐地摆着。
他蓦然停下,看看前面不远处的那家咖啡厅,心说:“妥,应该不是我的菜!”又回头看看西风里蜷缩的乞讨女,转身踅回去,脱下风衣披在乞讨女的身上。
沿着鹅卵石路面,他原路返回。
风还在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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