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康健,自然比一般的孩子要壮实一些。”闻安伸出手,九阿哥见到,竟从皇帝的怀里慢慢站起来,向着闻安扑过来。
“这孩子与你有缘。”皇帝轻轻摸着九阿哥的后脑勺,见闻安抱着他仔细温柔,心头的一点暖也是渐渐散开。他的脸上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神色,看着闻安抱着九阿哥,竟走到她的身边将闻安与孩子一同揽进了怀里。嘉贵妃在一旁看着,面上却还是笑吟吟的:“庆妹妹如此喜欢孩子,臣妾也盼你早些有个孩子,也好与臣妾的九阿哥作伴。兄弟两个在一起长大,热热闹闹的才是开心呢!”闻安听闻此话,从皇帝的怀里挣出,笑着轻轻摸了摸九阿哥的脸蛋,哄了哄便将他还给嘉贵妃:“也不知嫔妾如何有嘉贵妃这样的好福气。”
“皇上可不就是咱们的好福气吗?本宫瞧着你可是羡慕的紧。未生养过,这个身段还是如此的好。本宫日日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真是韶华易逝,这日子啊一天天都过在脸上了!”她轻轻抚了抚脸:“九阿哥一天天长大,倒只见得臣妾一天天老去了。”言至于此,竟些微红了眼眶,皇帝见了,伸出手去抓了嘉贵妃的手,放在手里安抚着:“嘉贵妃自进宫,便就是天人绝色,即便是韶华易逝,也不会薄待与你的。朕想着今日空些了来这儿坐坐,却没想到勾出了你的伤心来了。”
“皇上,臣妾也只是想到了什么便说了。”嘉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换上了一副极灿烂的笑脸:“臣妾今日来,是想要向庆妹妹讨讨学问的。”
“哦?讨什么学问?”皇帝一脸兴致,看着嘉贵妃那张娇艳的脸,他点着二人坐下,自己也端起了桌上的一盏茶喝了一口:“漪澜今日倒也是好学了起来。”
“皇上惯会打趣!”嘉贵妃脸红,笑着看皇帝:“不过是上次太后寿辰,庆妹妹呈上去的吉服上头,攒了一百零八粒菩提子。臣妾是李朝来的,这么精致的东西从前也都见不到,本想着早些来找庆妹妹,奈何这几日乳母病了,臣妾脱不开身,便也就只能将这件事搁一搁。今日见皇上来了,九阿哥又吵着闹着要过来,便趁此赶紧过来讨教。”嘉贵妃拿出一串菩提子,正是那日皇后赏的,颗颗莹润,映着贵妃白皙的手掌:“庆妹妹,这便是当日太后上下来的,咱们各宫一串。不过臣妾看了,倒也是瞧不出花样来,乍一眼看去和南珠差不多,您看这颜色,饱满莹润,可不是像南珠嘛!”
皇帝大笑出声,看着嘉贵妃:“这宫里头便只有你会说这样的话。菩提子乃是菩提树的精华,是佛家至宝,南珠虽珍贵,论佛性可完全不能与菩提子相比。漪澜,今后可不能再说这些,太后听着了,怕是几百遍佛经都免不了了。”
嘉贵妃连忙将手上的那个珠串收起:“皇上,臣妾有误,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妾本还想着,要将臣妾宫里头的那些南珠都换成这菩提子,以表对佛家的尊敬,现在看了,这样的想法可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嘉贵妃走过来牵起闻安的手:“庆妹妹,姐姐愚笨,这么些年了连这些都还未学会。今后若是有什么事做错了,可是要多提醒姐姐!”
闻安点头:“嘉贵妃说笑了。这些不过都是佛事,即便不知,只要心中尊敬,太后也不会怪罪的。”嘉贵妃点头:“那便好。前些日子珍宝阁的安公公去臣妾那儿,还给臣妾拿了一大盒子的南珠,臣妾想着做着珠串给太后,还好可算是没动这个心思。和庆妹妹的吉服一笔,臣妾的珠串可是就要少了灵性了。”嘉贵妃说到这里,拣了桌上的一块点心,喂给九阿哥:“后来舒妃妹妹来本宫这儿,见着南珠讨喜便讨了去,不过这一次可没见着她将那珠子作为贺礼献给太后。”嘉贵妃搂着九阿哥,轻轻放在膝头上颠着,九阿哥拿着点心吃了一嘴的糊,开心地咯咯笑着,皇帝见了,伸手逗了逗九阿哥:“漪澜真是大方。南珠如此珍贵,你却赠给了舒妃。”
“臣妾也是见舒妃喜欢,皇上可不要怪罪臣妾。”嘉贵妃娇声笑着,轻轻拍着九阿哥。大约是吃的有些急了,九阿哥咳嗽了一声,一口的小点心都吐了出来,嘉贵妃连忙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小嘴,向着皇上道歉:“皇上,臣妾先带九阿哥去洗洗脸。这孩子可真淘气,皇阿玛前头吃东西也不老实!”说罢给他拍了拍背,把九阿哥抱起来,向皇帝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闻安喝着手中的一盏茶,见到嘉贵妃的言行,心中却不胜好笑。几句话之间,便在皇帝前头将南珠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即便是今后追究起来,嘉贵妃也是可以独善其身的。闻安喝了一口热茶,听着添堵的话也随着茶香落了肚。这件事便也只能如此过去,若是再追究,嘉贵妃那边的应对之策也预料不到。闻安轻笑,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了桌上。
“方才朕来本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却未想到被嘉贵妃闹了一闹。”皇帝重新坐回了闻安身侧,见她也无甚反应,便也就兀自开口:“朕让白询今日离宫了。”
“皇上,太后寿辰已过,白大人自然应该要离宫。”闻安应着,见皇帝面色无改,心中动了动,却未开口等着皇帝。
“闻安,你还未回答朕,当日你与白询在后殿说了什么。”
“皇上,”闻安已想至此,开口已是了然:“白大人与嫔妾当日在后殿内偶遇,谈及前些日子所谱之曲,说了二三句话嫔妾也就离开了。”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那好,朕便信你。”皇帝伸手将闻安搂了过来,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胸口:“闻安,朕还是不安心。”
“皇上有何不安心?”闻安说着,闻到了皇帝身上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这股味道是皇帝一直以来所钟爱的,从前跟着孝贤皇后的时候,每日她都要点上一点,将皇帝的衣服放在香前熏着,衣服上染着的龙涎香清冽好闻,却不似这般的清淡。
“朕见到你就仿佛见到了她。闻安,这几日朕日日都想着过来,朕不知是想见你,还是想念她。”皇帝稳健的心跳响在闻安的耳边,皇帝说着的话每一句都在刺着闻安的心,她轻声笑着,回着皇帝:“皇上可以不必如此说。嫔妾愿意听皇上说只是想来见嫔妾。”
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朕不愿骗你。”
闻安闭上眼睛,不再回答,只是将手环上皇帝的腰,紧紧回抱了回去。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可忧伤却也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闻安将头靠在皇帝胸前,那种温暖却暖不了她寒冷的心。她闭着眼睛,感觉到有泪留下来,慢慢浸湿了一小片衣料,皇帝感觉到怀中的人在轻轻颤动,便松了双手,看见闻安闭着眼睛,在默默流泪。皇帝低下头,轻轻吻着闻安的眼角:“怎么哭了。”
闻安摇头,睁开了眼睛:“嫔妾失仪,还请皇上赎罪。”
皇帝伸出手将闻安脸上的泪珠子轻轻抹去:“倒是在说什么傻话,日子于你太闲了,可应该要有个孩子让你这里也热闹热闹。”皇帝吻着闻安的鬓角:“朕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今晚来你这儿用膳。”说罢在闻安的额头轻轻啜了一下,为她理了理领子也就离开了。闻安一人坐在椅子上,鬓角的温度从耳畔传到眼睛里,她的眼眶一热,又是红了眼睛。门外的听雪见到皇帝离开,赶忙走了进来,见闻安一人坐着伤神,忙上前安慰:“主子?”
闻安点了点头,将手上的银链子取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我盼了这么多年,终究又是得到了一点他的垂怜。”
“皇上一直都是紧着主子的。”听雪见闻安如此,心中也不禁泛酸:“主子,皇上虽然冷过您一段日子,可是奴才知道,皇上是宠着您的。您看这院子里的鸽子树,还有去年冬天赏下的绿梅,再何况如若皇上不紧着,内务府的那帮人怕是早也就不把奴才和语阑当人看了,哪还会每次见着都客客气气唤一声。主子,倒是您,一直以来将自己困在燕贵人那里,半点都不愿意走出来。”听着说着,拿着闻安的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抹了:“主子,这宫里头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一直都不往前看,可是越活越难受的。”
闻安听着听雪的安慰,便顺着点点头。听雪见闻安终于松了口,心中也是一阵喜:“主子,您想开了,奴才真的高兴。”闻安侧头看见听雪,她的眼睛里也带上了一点泪珠子:“这可倒好,你说完了本宫,自己倒也是这一副样子了。听雪,有些事本宫心里清楚。”闻安停下,叹了口气之后站起来:“燕贵人是本宫当日在后宫里头唯一的念想,燕贵人的事本宫绝不会忘。不过,本宫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闻安说完,用手稳了稳头上戴着的珠花:“皇上晚上来用膳,吩咐厨房仔细着一些。”
“是。”听雪领了命便打算先转去小厨房,刚走到门边上,却听见闻安问了一句:“好一会儿不见语阑,她人去哪儿了?”
听雪驻足:“回主子,语阑前头去了太医院。听您说是给令妃娘娘做香囊,便想着先去太医院拿一些祛风化淤的药材,日后好填进去。”
闻安点头:“行,你先下去吧。”
“是。”闻安坐在殿内,留心细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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