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八年,父皇带着军队出征塞外,大获全胜。来时带回了个好看的少年,养在皇宫里。
我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就连他被我的兄弟姐妹们欺负的时候,我也不敢去阻止,我只会在他一瘸一拐带着满身伤进屋时,偷偷在他的房门口放上一瓶药膏。除此之外,我做不了什么。
我是大启最不受宠的公主,在他到来之前,被欺负的便是我,药膏是照顾我的嬷嬷使了银子偷偷让外出采买的小宫女带回来给我的,还剩下的,我都给他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天启三十一年,边关战事吃紧,父皇下旨为我和青漓世子赐婚。我稀里糊涂的有了自己的府邸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夫君。
成婚那日并不热闹,父皇和皇兄皇姐们都没有到场。简简单单的拜过了堂,我们就是夫妻了。
昏黄的烛火光里,掀起我头帘的是个熟悉的人,他看着我,叹息,然后说“我叫阿苏勒。”
我们像是最平常的夫妻那样,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我假装不知道他的过去,假装不知道这华丽的公主府邸是父皇为他织就的牢笼。假装不知道满院的丫头都是眼线,府邸外是重兵把守。
我像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公主那样笑着,为他下厨,陪他练字赏月,看他温书。
我们并肩坐在台阶上,我问他“阿苏勒,我好看吗?”
他看着我笑“当然,公主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我便笑了,笑着笑着便开始哭。
他手足无措的抱住我。他说“羽然,别怕,就快过去了。”
天启三十二年的冬天的某日,很冷,院里的梅花开得很漂亮。
我有些着凉,阿苏勒亲手为我煨了药汤。我没有喝,那药太苦了,我倒在屋子里的花瓶里了。
我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休息,听见外面乱糟糟的声音也没有睁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了,有人打开了门,走到我身边。
他亲吻我的额头,然后在我耳边说“羽然,别怕,我会来带你走的,你等等我。”
待他走了,我慢慢睁开眼睛,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
第二日我就被带入了皇宫,父皇高坐在龙椅上质问,责骂。我跪着,一言不发。他气急了却又无可奈何,罚我在殿前跪着,不准吃喝。
跪了一天一夜之后,我晕倒了。太医说,我有了孩子。
于是我被软禁在宫中,父皇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很乖,没有挣扎反抗。
我摸着我尚且没有太大变化的肚子想“阿苏勒,我们有孩子了”
“可是阿苏勒,他不应该成为一个威胁你的筹码,我也是。”
我日日都在担忧,阿苏勒有没有出了城关呢?此刻是否安全?
父皇突然下旨,昭告我有了身孕,月末将送我去往皇家寺庙祈福。
这是个局。
他不会来的。
那日,我对父皇说“能让我去城楼上吗?这样他才能看见我。”
我一步一步走上城楼,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在人群中似乎有一双熟悉的眼睛。
我带着笑意跳下了城墙。
风在耳边呼啸,我什么也听不见。
阿苏勒,你怎么从来不笑呢?
阿苏勒,你很想念故土吧?
阿苏勒,对不起。是我的父皇毁了你的家。
阿苏勒,你自由了。
(女主篇完)
青漓历十一年,大启撕毁两国条约,犯境。皇兄带兵抵御,大败,不得已签订协议,大启除需进贡马匹钱财外,还想带走一个人质。
我是青漓的世子,当今君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成了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我被带回了大启的皇宫。那日迎接军队回朝的人群浩浩荡荡,无数双眼睛看向我,或嘲笑或不屑。唯有一个小姑娘,躲在人群后面,偷偷瞧向我,小鹿一样的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不忍。
在皇宫里的日子很难熬,他们的皇子公主们总喜欢拿我出气,我反抗,然后又日复一日在拳打脚踢里煎熬。后来我渐渐习惯了每天增添的新伤痕。
我曾是青漓最尊贵的世子,草原上最肆意的少年。如今只是别人手里的玩意儿罢了。
我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绝望,几乎死去。
可有人不希望我死,那个小鹿一样的女孩会悄悄躲着看我,会小心翼翼的把伤药放到我的房门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靠着那些药和恨意熬了三年。
皇兄与大启开战,我被匆忙指给大启公主。我很清楚那是一场以赐婚为名的囚禁,可摇曳的烛光里,我掀起那人的盖头,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那一刻我想了许多,最后也只是叹息,然后说 “我叫阿苏勒。”
我们像是平常夫妻那样,汾酒煮茶,相敬如宾。
我假装我们之间没有隔着国仇家恨,她不是大启公主,我也不是青漓世子。
到公主府的第七个月,我收到了皇兄的信,他让我按兵不动。信的末尾,是一个喜讯,我的皇兄有了一个小女儿,起名苏雅,小字当归。
当归?当归!
我一遍一遍写下苏雅的名字,想着故乡的皇兄,一同长大的伙伴,和草原上的风。
羽然很好,她很喜欢笑,眼睛一直很亮很亮。
她总喜欢逗我笑,也会抱住我,问我是否又在思念故乡。
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会害怕的缩在我怀里,听我一遍又一遍的说。
“别怕。羽然,别怕”
也会也会一遍又一遍的问我。
“阿苏勒,我好看吗?”
我总看着她然后一字一句认真回答
“当然,公主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我收到皇兄的召回信件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梅花开得很漂亮。我看了许久的梅花。然后为她端去了我亲手煨的掺着迷药的药汤。
一片混乱里,我打开门走到榻边,她睡得很踏实。我最后一次亲吻她,对她说我会带她走。
此后不久,大启皇室放出消息,昭告天下,他们的公主已有身孕,将前往皇家寺庙祈福。
我知道是一个局,我不能回头了,为了救我,城中潜伏的暗线死伤惨重。
我不止是她的夫君,更是青漓的世子。
我同下属一路伪装,很快出了城关,终于我逃出了困了我许多年的牢笼。
我一次也没有回头。
而我的妻子永远留在了那个冬日。
两年后,两国战争终于以大启失败落下帷幕,在议和的条约里,除钱粮之外,我附加了一个条件。
之后,我亲自随外交大臣一同到了大启。
在一个最平常的日子,我如约带回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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