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们已有好多年了,我最不能忘记他对我付出的良苦用心。
那一年,我母亲英年早逝,父亲也早早地从村粮库保管员的位置上退下来了,真是雪上加霜。
我担心父亲受不了这个双重打击,然而,这却是我的多虑,或许是父亲把悲痛埋在心底里,他反而劝我振作起来。他说:“发生的再不可能追回来,人死不能复生,生活还要继续!”
他便打发我到常州某研究所去学习种植食用菌技艺,他自己却在家中靠帮村人摆渡过日子。
后来我学成归来后,便被我们苏北平原上的唐刘镇中学聘请为高中职业班当教师。
因为这个教师并不是正式的,加上后来这个学校又用发霉的棉籽壳,给我做培养基种植银耳,以致于银耳没开成菊花形的花,却长出了好多红的绿的丛生的杂菌,我便被校长解雇了。
我被解雇后,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最着急的却是我父亲。因为我那时已跟邻村一个20岁的村姑押节订婚,他担心村姑跟我分手。
果然不假,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不,还没过多久,村姑就传话过来了,除非我仍然到唐刘中学执教,否则她跟我就没有结合的可能了。
我想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想到唐中教学怕是很难,难于上青天。但父亲说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他说拼着他一张老脸,也要到唐刘中学讲述银耳种不出来不是我的错,求求校长收回成命,让我继续教学,以此来挽救我的婚姻,未婚妻依然跟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然而,当我跟父亲去到唐刘中学时,我由于年轻脸嫩,就停在校外围墙边,父亲却不管不顾地去到学校办公室。
那个唐刘镇中学,那个时候可能经济条件的限制,没有专门的校长室,校长跟教员都同在一个屋檐下。
我后来听人说,校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我,但不是让我继续教学,而是让我到校办厂去当工人,还说这可能比教师的工资还高,但要交800块钱做押金。
这也就罢了,当我父亲问有没有宿舍时,却想不到遭到校长和全体教员的哄堂大笑。
我知道他们笑我父亲太天真,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有一个工作让我干干就不错了,还想住什么宿舍,咋不把我供起来了呢!
我到今天却要笑这个学校有些不明事理,一个工人想要一个宿舍(哪怕是集体宿舍也很强),这个最低的要求不是太高吧?可是他们没有能力盖校办厂职工宿舍,还嘲笑我父亲,真是悲催啊!难怪这个学校以后会被并入到戴南中学,敢情压根儿它就不咋个的!
我父亲还是答应了交押金,让我到校办厂做工。但是我不答应,我就很懊悔白白地让父亲来,让人肆意践踏尊严。父亲气得不想再管我的事。
哪知道我的未婚妻跟我还没退婚,就披上了红嫁衣坐上花船,据说她嫁到了离我们村庄十里路的土角楼。
我父亲本来不想管我的事,但他还是去到我们苏北平原上的蚌蜒河河边,沿着蚌蜒河岸追赶着那艘花船。
我以后从无锡回来去向我未婚妻家追讨订婚费时,我听人说起过。我在想像中分明看见我当年叱咤风云的父亲,他不顾年迈力衰,仍然高一脚低一脚地追着那艘飘逝于天边的花船。在夕阳的照耀下,我父亲的身影投射在蚌蜒河岸上,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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