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马入梦 （6） 完结

草马入梦 （6） 完结

老秦腿伤了之后，兵营便不能再收他了。当然他也不用再管打仗之前的战战兢兢，整日混在那女人的地方。

老秦的身上的钱一日比一日少的时候，女的对老秦的热情也是慢慢冷淡下去，直到女人最后对这个瘸子已经是满眼嫌弃。

这个靠皮肉的女人终究不会靠热情感情过日，接纳一个男人的前提并不是男人本身。

一天的床上周旋的是各种不同的男人，这里她要进行的是生意而不是生活，所以她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与身体都放在老秦的身上。

老秦瘸了之后孤言寡语随之内心也变得敏感，在这个女人这里逐渐感受到热情的消散，直到最后一点从她眼神看到的轻视，感觉尊严受到践踏，连进去她躺好的身体都是感觉在施舍。

一个早上，决定彻底离开这里，突然感到恍如隔世，想着之前对家中的背叛，心里不是滋味，只想快点回到家里，去弥补几年的缺失。

不管自己怎样，他们才会真正满怀期待自己回去，越是这样想便越是归家心切。

这一离家就是七年。

老秦归乡之前，去了小钱的坟前道别，那时已是三月，杂花生树，老秦把小钱坟头彻底打扫，碎碎念了许多事情，心里想这以后这个真的就是孤坟了，不免心里一阵感慨。

一路奔波，七年前路边的风景有的变了模样，有的还是记忆中模糊的样子。

老秦没有想到， 到家的是，日后与他在黑夜度过一个个黑夜的空无一人的茅屋，而且是荒废了许久的样子。

老秦一瘸一拐的绕着茅屋转了几圈，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一去去的太久，像一个陌生人进这个生养自己的村子，突然就觉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同时兼并了太多的思念。

狗子，老母与妻子呢？为什么都不在？老秦蹲在地上像个迷失许久的孩子嚎啕大喊，但是没有人没有回应。

这个村子在这七年里也随时间和人一起在变老，老秦在房子后面委屈的哭喊，一个老人探出头来。

“哎呀，你不是那谁，小秦吧？你终于回来了！苦了你们了...”老秦认出是邻居张大伯，老头已经老的走路发抖，撑着拐杖，泪眼婆娑让人觉得一不稳就会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老秦连忙扶着老翁，老翁拉着老秦坐下告诉老秦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听完老翁说了之后，老秦久久说不出话来，老翁牙齿掉光的嘴巴，一闭一合，说尽村子发生的事情。

老秦的母亲重病之后，一直没有收到儿子信息，咽下最后一口不甘的气。狗子在17岁时，就是去年，被征召入伍，和自己一样一直没有音信。妻子实在熬不过这般日子，收拾家里所有的东西改嫁他人，屋子便一直空了下来，落灰结网无人问津。

老秦听完，心里如同有把锤子在不断敲打。

老秦呆坐在屋子里好几天，怎么都感受不到家里人一丝的气息，愈发孤独，之后每日到酒肆，点上一盘花生，一壶酒，靠酒度日，听着别人谈论着事情，试图更快融入这里，但是当他起来的时候，内心一直感觉到别人都在盯着他那双瘸着的腿看，这样又把他尝试拉进的距离给扯开了。

就这样老秦独自一人喝完了自己带回来来仅剩不多的钱，最后听着酒肆老宋的建议，编草鞋与蓑衣去集市上卖，解决温饱问题，就这样一日复一日到了今天。

篱笆上飘的衣服又把老秦拉回来，阳光已经西斜，西边云多有些金红，风里开始有些变冷。

老秦起身把被子衣服都收回屋里收拾好，修补好的屋顶在屋里看黑乎乎的盖在上面，一点光线都不漏，屋子里有些暗，潮气依然在。

老秦把早上剩在锅里的汤重新热了一下，又加了些青菜进去，凑合了一顿晚饭，晚饭吃完，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胸口还是闷着，便早早上床睡觉。

夜里起风，吹的屋顶一直响，老秦睡的迷糊担心刚补过的地方再被吹起，就听见“哐”的一声响，像是什么倒了下去，老秦懒得动弹，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

次日老秦被冻醒，脑袋炸疼，胸口也是气闷。推开门开了一下，屋顶尚且是完好的，是昨天靠着的梯子倒了，已经散了架，似一堆骨头散落着。

老秦感觉现在几乎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提了一些草鞋去了集市，浑身发冷。

这次老秦是坐在墙角，好让阳光晒着自己，一去阴冷的地方，都会引起头疼，脑袋发涨。这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没有卖出去一双鞋，太阳下山软绵绵回到家里，老秦直接倒头就睡。

第二天老秦感觉整个身体垮掉一样，连集市都去不了，去了酒肆有气无力的问了老宋要了一壶酒，一盘花生，切了盘牛肉，一杯酒下肚，感觉好了不少。

“老秦，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不好？”老宋上来关照，“用不用我把你你把这就热一热？”

“没事，这两天有点着凉，这不到你这喝杯酒去去寒嘛。”老秦夹起一块牛肉，细细品尝，不禁心里一算，多久没有吃了牛肉。

老秦这一顿喝了许久，喝完一壶又要了一壶，老宋一开始担心阻挠，但是看到老秦正在兴头上，也不太好强加阻拦。

老秦走出酒肆，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年轻，腿脚也方便了许多，周围没有人再拿异样的眼光，多年的积郁一扫而清，吹起口哨轻快的回到家里。

夜里老秦身子一阵冷一阵热，被子里一会全是汗水，一会又像是进了冰窟一样，脑子里也像钻进成片上万的蚂蚁吞噬着，痛的时候老秦直接拿头撞墙。 撞着撞着，一只手挡住了老秦。

“我给你看看吧。”是一个魁梧壮实小伙子，老秦一眼就认出了是狗子，双手仅仅抓住了狗子，顿时老泪纵横，无语凝噎。

狗子后面还有人。 那是自己的老母，慈祥的看着自己，还有妻子，一脸温柔。

三个人转身离开，外面还有骑着白马好不威风的小钱，老秦连忙下床跟了上去，外面欢快的鸟鸣，还有风过竹林打叶声。

几天后，村里的人发现了死在床上得老秦，屋顶的窟窿不断灌进冷风。

屋外一个梯子也坏了，三三两两的木头散一地，锅里已经馊了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