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郑问你,甘青宝,你入御行军前可曾有过担任御行军的经验?”
“没…没有…但是……”甘青宝火急火燎的。
坤正坐直了身子,抬高视线,左右看了一番众驱魔师:“在场各位除了驱魔氏族和兵家子弟以外,哪位不是民间驱魔士出身?在郑宣布招揽告示之前,又有多少人了解御行军?”
“可是,光是铲除一个中下等的魔兵算什么?这种事在场的随便一个都能做到吧?”
“甘青宝,你才三十几岁怎么就老糊涂了?人家可是杀得了朝焰渡这个八阶驱魔士的,也有朝焰辰宵的引荐和担保,实力应该是毫无疑问才对。”犀喆橦随即幽幽说道。
他弓着背,额前的头发长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双目,声音低哑得像湿冷黏糊的泥浆。
这人说话怪里怪气,又褒又贬的。锦华没来由地想在他干瘦的脸上来一拳。
“谁知道是怎么杀的呢,也许是朝焰渡爱女心切,不忍还击,才让她得手了呢。”森佘仑的鼻音重都快盖过他的吐字了,估计是常去北地,给冻得落下毛病了。
锦华点头笑了笑,沉默不语。
看见甘青宝咄咄逼人的样子,锦华突然明白了陛下为何说她是御行军中礼数不错的。
纵然她的头可以断个无数次,她也不敢冒然顶撞一国之君,即便老狐狸嘴上说可以畅所欲言,可实际上谁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不会拿人开刀呢?脑袋掉了还是有点麻烦的,更何况甘青宝是人,不是妖,只有一颗脑袋而已。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御行军的质量与茗都乃至整个江河大国的安危紧密相联,她虽自称习驱魔之术十余年,可实际上如何,无人知晓,在授予她八阶职位之前,应加以考量,还望陛下三思。”李秋峥捋着髭须,一扬手中的拂尘。
其他驱魔师也纷纷附和。
“我认为这是多此一举。”嫣出言打断。
“这个朝焰氏的孩子曾与七月寒然先生交过手,据他所言,这孩子妖力磅礴,打斗时念对手是人,不忘分寸和风度,尽管如此,还能不落下风。
“七月先生早过十阶,对交手过的驱魔师实力一事再清楚不过,他的认可还不足以验证这一切吗?”
甘青宝侧头盯着她:“夜明小姐,这件事我等在场的驱魔士都闻所未闻,七月寒然先生现在也并不在场,谁能证明这些不是你的一面之词?”
“听说这个人好像是妖怪还是…半个人来着?诶,我也记不太清了,沃天仁,看来你的忘性传染给我了。”犀喆橦语气飘飘的,不断地转变着音调,刻意要强调着什么。
此话一出,又引得一阵热议。
“确实,我们好像还打过呢。”锦华毫无避讳地对上犀喆橦的三角眼,微微一笑。
犀喆橦看着她金色的眸子,忽然忆起:那日,众御行军收到朝焰流年的委托,一齐前往朝焰府捉拿恶妖,却全都被那妖怪击垮,最后还是七月寒然出面力挽狂澜。
那妖怪也是金眸银发,穿着黑袍。有所不同的是那妖怪满身金纹,邪火缠身,而锦华看起来风度翩翩。
他的瞳孔震颤不已。
嫣一改平日里轻言细语的样子,当即厉声冲撞道:“人又如何?妖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能为御行军、为江河大国出力的人就是好人,妖就是好妖,总好过那些生来是人、心却比恶妖歹毒、只会阳奉阴违的家伙!”
犀喆橦缓过神来,仍然一脸讥笑:“夜明小姐该不会是专门来挑我刺的吧?我有得罪过你和你们夜明氏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挑刺也是你先挑的,我实话实说罢了。”她不客气地奉还。
“好了,二位都别伤了和气,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见解,郑可以保证,此前七月寒然所说句句属实,不过,诸位担忧新入伍者德不配位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此,为了打消诸位的疑虑,朝焰锦华,你可尽力通过此次考评?”
“不胜荣幸。”锦华说。
“以你对自己实力的评估,你认为自己能接受什么阶位的考核?”
“回陛下,在下对阶位并不了解,请任出考核难度,定当全力以赴。”
“小姑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到时打不过可别哭鼻子了!”牛角帽的壮汉咋咋呼呼地说。
“话别说得太满,既然是朝焰氏的人,再怎么都不会差到哪儿去的。”后有一人,男身女相还满面妆。
“那就让我等开开眼界吧。”李秋峥眯眸。
“朝焰是七月寒然推荐来的,可毕竟初来乍到,郑就先批准她参加八阶考核,如若无法达标,则更换七阶考核,按照惯例。请在场任意五位八阶驱魔士自主考核,一只脚落下台就算输。”
……
练武场。
锦华率先走上台,双手背向身后,闭着眼立在正中央,看上去气定神闲。
众驱魔师都围聚在最前排,皇室贵族则在后方不远的亭中观看。
锦华瞄一眼台下的人,伸出右手,让炽焰在掌心盛放,随后一击向地,啸风迅猛而上,火圈重重落下,“轰隆”的爆鸣声直接甩了个下马威。
台下惊呼阵阵。
幸好这练武台的底用的是特殊材质,不然早就留下个巨坑了。
“怎么会!?竟使咒术…道门的?”李秋峥难以置信地伸直了食指,颤颤指着对方,把双眼睁成了锣饼似大小。
“你们谁先去?”嫣扭头问旁边的几位。
玉漱见状嗤笑起来,把在场的人心里想的什么全都摸清楚了。
徽看在嫣的面子上不会轻易找茬,静静站在一旁当看客。
而犀喆橦已经两次见识过锦华的可怖,到此时已经一言不发了。
其他的驱魔师尚有几分犹豫,尤其是刚才闹得最凶的几个,现在都像哑了似的。
甘青宝咽了口吐沫,刚要硬着头皮上前,森佘伦拦住他:“甘兄,我先来吧,我是水命位,对火比较有优势。”
森佘伦缓步上台,抱拳道:“请指教。”
锦华还予一礼。
森佘伦知对方实力非同小可,仅瞬臾便想好了对策,对方是火命位,他只需要……
忽有一股烈火伴随大风刮来,森佘伦无从招架,直接被卷到场外。
底下的人无不惊恐万分。
原来是锦华的咒术。
不过,她也觉得有点不妥,因为这种符她要耗时几天才能制出一张,目前手头就一张,还用来把森佘伦刮下台了。因为她有预感,对方会很棘手,所以她要先发制人。
“多命位?”徽睁大眼睛。
“嗯,而且看起来相当熟练,”玉漱收起折扇,饶有兴趣地说,“这孩子真厉害啊,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嫣笑而不语。
“烜铭道长认为如何?”不男不女的驱魔师问。
“她虽得朝焰天胜一脉,可是,这言谈举止间却无半点道门风范,反倒是一副妖魔作派,邪火纵身,戾气难掩,这种人怎么可能属我道门?我去会一会她。”
他大步走上台。
“贫道周妙山,字烜铭,道门小辈,久仰姑娘大名,特来请教。”
片刻的礼貌过后,他又鄙夷地说:“你的术怎么看起来巫不像巫,道不像道,不伦不类的?”
锦华有些不耐烦了,没等对方念咒做法,先幻影般欺身向前,这一次她手上没有亮出任何符咒,而是握紧拳头迫击,随着“术·雷动”汇聚妖力,雷光在她五指爆裂开来。
周妙山方才胸有成竹的神情一晃而过,见势不妙,连向后退闪,奈何避它不及,半身自脖颈开始就让雷咒裹挟,浓烟之中,惊险避过,下肢的剧痛还伴着咳嗽不断滋生。
雷动属光命位,看来她是沾了朝焰氏的光。
他甩了甩头,见锦华起势类似方才一招,便忽扬起臂窝中的拂子,右手慌忙在拂柄身上一凸起按下,只见一把长刷式的毛头仰天翻过,随即露弹射出的是一把细长锐利的机关剑,他立即自衣物中摸出黄符附于剑身,抢先进攻。
“断·天雷响律令,召来——”剑形金光直劈过来。
锦华连躲都懒得躲,挥臂用肘甲符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住,仿佛当他的攻击是抓痒。
咒术师要驱动咒术则需要提前备符纸,使用纸符时,需念出符面的咒文或者术式名称来解锁体内的妖力,咒术发出的同时,施法者的妖力也会相应流失一部分。
可眼前这个朝焰锦华从方才打完后森佘伦就再没掏出一张符纸,却能自如使用咒术,口中还不断念着咒文——这未免太不寻常!
只有一种可能——她浑身上下都是符纸!
是的,她一定是在巫袍中贴满了符纸。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甚至能将咒术运用在拳脚上,极大地弥补了咒术师在启用符咒时需要一定缓冲时间的缺陷,但同时,她也要承受符咒启动时对身体带来的巨大灵压。
她无疑是个人才。
出于对她的年轻和天赋的嫉妒,周妙山强装镇定。随口一出:“如今世道真是变了,妖怪也能用符咒了,真是我道门的耻辱。”
“既然道长都这么说了,那晚辈不用便是。”她虽带着一贯的笑容,说的话却有几分咬牙切齿。
接下来,她赤手空拳,如鹘鹰捕鱼似的徒手擒住对方的长剑。周妙山一怔,赶忙向身内侧奋力收剑,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又急切地往不同的方向拖拉,可惜无济于事——那少女死死攥住剑身,任对方怎么挣扎,她也不肯退让半步,反倒捏得更紧了,乃至鲜血从指缝迸出,她仍是面无表情,像拽了匹布料一样无足轻重。
她知道这老头对法器十分依赖,一旦被捞住了剑,就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于是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遂另一手也握上来,自恃力大,仅一摆臂,就将那惊魂未定的老道士连人带剑甩至半空,用其鞋尖划出新月的弧度,遂将其飞掷出场外。
周妙山在众人的惊声和退让中摔向草丛,姿势十分狼狈。他虽过六旬,可少说有四钧重,能在一瞬对他做出如此迅猛之举的人,力道何等夸张。
她随意甩掉双手的鲜血,上面的裂口像往常那样快速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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