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钟毅望着眼前西装革履的赵博文，其实目光已经投向他身边的保镖。
如果此刻起身，出其不意用右掌劈保镖的颈动脉，定会使其晕厥，失去抵抗能力。随后用左手托住他，避免摔在地板上发出很大声响。顺势可取出他腰间手枪，正顶住赵博文的脑袋。
“老钟，老钟，你在听吗？”赵博文似乎发现钟毅有些走神，把椅子拉近了些说道：“我已经问过特工总部，他们搞错了，把魏晨关在了另外地方，他们说了，明天就送回来。”
“好，那最好。”钟毅嘴角牵动了一下。他看出了赵博文眼神闪烁。
赵博文道：“他们想请您先担任法规委员会的委员，老钟，我们以后就同朝为官了。”
然后又开始大谈汪精卫“和平建国”理论的重要意义、主要内容。
“好，我听你的。”钟毅回答。他考虑杀了书房里两人后，出门用枪把门口的保镖抓进来刺死。
不过，若仅此而已的话，钟毅又觉得对不住魏晨和自己。
赵博文终于渴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钟毅趁机道：“多谢赵厅长关照，时间不早，我告辞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嘴里嘀咕了一声。“老钟，你说什么？”赵博文问。
“没什么，我就说千万不要对中年人讲大道理。”钟毅古怪一笑道。
晚上，阿毛来到赵博文家，开门的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人呢，让他们都出来，快点快点。”阿毛不耐烦道，他晚上还要去四马路老相好那里。
中年人笑容可掬：您请进，赵校长在里面，他准备了点东西，您先进来看看。阿毛眼睛一亮，笑道，你们赵校长太客气了。
刚才吴振接到赵博文的电话，今天有几个教育界人士答应签署和平建国运动誓书，请特工总部派车来接一下。
新政府拉拢各界人士，特工总部副主任李士群负责上海市和江苏省党部人选，其中上海教育界人士多由赵博文负责，每次的签字仪式都放在“七十六号”，并由李士群主持。
吴振正在排摸那二十根金条的事，于是他打发阿毛去赵博文家，将他们接来签署誓书。
那中年人把阿毛和两个保镖让进来，随后轻轻带上房门，有一句没一句搭讪，您是行动队的吴队长？不是，我是一组组长。阿毛回答。
哦哦，中年人不动声色来到东厢房门口，向阿毛挤了挤眼睛。阿毛会意让保镖等在外面，喜滋滋地随他进屋。
厢房里有点暗，阿毛眼睛还没适应，那中年人骤然转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阿毛脖子，阿毛捂着鲜血喷涌而出的血洞说不出一句话，踉跄几步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中年人正是钟毅，他没再多看阿毛一眼，走出房间向门口两名保镖打个招呼，微笑间用膝盖狠狠撞向一人的小腹，那人猝不及防吃痛抱着肚子蹲下身。电火石光之际，钟毅对着另外一人的胸口连刺两刀，这人的手已伸向腰间掏枪，但再没力量伸向前，双眼空洞，似乎不相信这老头竟有如此身手。
第一个保镖虽然痛得眼泪鼻涕直流，但在强烈求生欲支配下，勉强直起身，钟毅一脚踢飞他手中的枪。他转身跌跌撞撞向门口跑去。
钟毅从容上前夹住他的脖子。看到对方充满哀求的眼神，他的心几乎一软，但一想到魏晨在酷刑下也是这眼神，便毫不犹豫手上用劲，轻轻一声“咔”，那人的脑袋便无力垂了下去。
钟毅用毛巾擦去匕首上的血迹，将阿毛和两个保镖的配枪带在身上，心中无比痛快。
如何化解仇恨？
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恶人在残害忠良、横行霸道时，哪有这哀求的眼神。
可以慈悲、善良和宽恕，但应当在快意恩仇之后，他暗想，刚才的一丝怜悯何其可笑，看来真的是老了。
钟毅穿过天井推开大门，马路上人来人往，讨生活的小贩们早已支起摊子，摆开油腻桌椅，生煎馒头、葱油拌面、油豆腐粉丝汤、小馄饨的香味弥散在夜色里。
身后是血流满地的修罗场，眼前是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马路。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钟毅深深吸了一口气，悄然汇入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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