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叫你一声“妈”

文|歌晨

(一)

初见时，我恨你

“别碰我，滚！！！”，看着面前已伸出手却无处安放的你我歇斯底里的喊道。

院子里的狗不停的狂吠着似乎也不欢迎你这位不速之客。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李阿姨说话的。”

那一天，打小就没打过我的父亲第一次挥起他那长满厚厚茧子的手掌狠狠的打在了我的脸上。
这时的我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掉，何曾受过这样委屈的我狠狠的把你推倒在地，不等父亲反应过来，早已跑出门外。身后只剩下你那若有若无的呼喊声。

一刻也不停息的我跑到了河边的麦垛旁，脑子里只有曾经妈妈的模样。越想我就越恨你这位陌生人，为什么要鸠占鹊巢。我恨父亲，为什么忘记了两年前他对妈妈的承诺。

(二)

有着妈妈手艺的你我真的很讨厌

“小文，出来吃饭了”，门外响起敲门声以及你那略显沙哑又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

一夜未眠的我蜷缩着身子坐到门后面听着一遍又一遍的敲门声却不予理会。

“这孩子不用管他，不想吃就别出来吃了，反正少吃几顿又饿不死。”父亲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只是让我更加委屈，更加麻木起来。

过了良久，客厅没了动静。有点疲倦的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水，打开了房门。客厅空无一人，大概都去下地干活去了。这时的我肚子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股饿意传来。

对食物不抱希望的我走进厨房，却看到锅里放着仍冒着热气的饭菜。一想到是你做的饭，我就一阵恶心，可是那时的我才多大，怎能经受住饥饿的考验。不情愿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闻了闻，便放进了嘴里。

也许是我太饿了，那一刻，我竟然尝出了妈妈的手艺。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才见过一面的你我就要认贼做母了吗？“呸”，我吐了出来，这样的我真让人讨厌，有着妈妈手艺的你也真让人讨厌。

(三)

你对我的好我假装看不到

原本以为作为继母的你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用尽一切办法虐待我，恶心我，以便巩固你作为新女主人的家庭地位。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我昨天不小心划破的衣服缝补清洗一番，衣服上还残留着好闻的洗衣粉味道。你又是为什么在我恶作剧般把邻居家玻璃打碎的时候，把我挡在身后自己却低三下四的来面对他们的指责，一遍又一遍的维护我。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讨好我对不对，这样爸爸知道了就会更加疼爱你，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家里的女主人了对不对。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每当你对我好时，我总是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恶语相向。

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欢迎你，这个家也不需要你这个后来者，你这个小偷，你这个想把我唯一的亲人偷走的小偷。

（四）

那时起，我就想叫你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5岁，你也在我家里待了3年有余，终于我可以去县城读高中了。寄宿的我心想终于不用再每天面对你了，原本以为就这样可以一直到高中毕业，以后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那天你却来了学校，风尘仆仆，朴素略显陈旧的衣服加上地上装着不知何物的尿素袋，站在教室门外的你那么的格格不入。你就那样把脑袋伸进教室，喊道“小文，小文”。那一刻我恨不得把头埋到课桌抽屉里，现实却是我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走了出去，你却像未发觉一样，打开了尿素袋，开心的向我递过来一个瓜，还说道：“你爸说你最喜欢吃小白瓜了，正好自家地里的也熟了，就寻思给你带来一些。”说完你还扭捏了起来，像完成了某项任务一样期待着我的表扬。

这时的我才注意到你那还带有一点泥土的鞋子和你那有点破皮的手掌。那一刻，殊不知我内心的隔阂早已有了一丝松动。只有我知道从我们的小乡村到学校近乎20里地，可是你却全靠脚力，披星戴月，只为了每到这个季节我最喜欢吃的小白瓜。

打那以后，每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的我越发感觉到你对我的关心。其实你的关心从3年前进家门后就一直在，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有时候我也想叫你一声妈，可还是有所放不下，张开的口却喊不出来一个字。

(五)

你起来啊，你不是想听我叫你一声“妈”吗

也许是天意弄人，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叫你一声妈时，你却怎么也听不到了。

那一天我18岁生日，你说要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正好那天镇上有集会，有些不情愿的我只好陪你一起前往买菜。镇里的道路总是那么的狭窄，多年都不曾改变，每到集会这天，人推人，人挤人，好不热闹。

也许是今天我第一次陪你出来买东西，你高兴地只顾回头看我，自言自语的和我讲话，却未注意到前面一辆失控的拖拉机在人群的躲闪中冲了过来。当我注意到想提醒你时，你却先于我把我推到了路边，等我想顺势拉你那被皮肤晒的有点黝黑，尽显农村妇女样态的手臂时，却已经晚了一步。眼前只剩下一抹红和你那满是温柔的目光。

我呆了，恐慌的人群围了过来对着满身是血的你指指点点，我疯狂推开人群冲向你的面前，看着以前总是嫌弃你脏的身体，第一次我把你抱着坐了起来，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剩下嚎啕大哭和对周围人无助的求助。

那一刻，我想叫你一声“妈”。
那一天，我又没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