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今年60岁了,依然生活在农村,依然要靠自己经营的棋牌室来维持生活。
姑姑曾经身材娇小,声音轻脆动听,如今与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并无区别,她自己自嘲道:现在身材是一稻萝长两稻萝宽,穿什么都不好看。也许她真是这样想的,在穿着上,言语上放弃了对自己的要求,每次去她家见到她,总看她砐着双拖鞋,夏天塑料的,冬天是棉的,扯着嗓门在家中也是棋牌室与人说话,偶尔人手不多自己上场打几圈。
姑姑待人和善,棋牌室生意自然比家好,每天都要熬夜,因此落下腰酸背痛的毛病,可为了生计又不舍得丢了这生意。于是在抱怨中坚持,开棋牌室作为谋生手段也坚持了十多年了。
家中亲戚长辈中姑姑最讨小辈们的喜欢,因为她从不说教,一群侄女,外甥们在她家极自由放松。姑姑的两个女儿各自成家,生活过的并不轻松,于是姑姑照顾好大表妹的女儿至外地求学,又接着照顾小表妹的女儿。
年年清明返乡祭祖,从山上下来就直奔姑姑家吃饭,成了表姐妹聚会的饭局。今年再去,突然发现姑姑显老了,白发明显变多,脸上显出疲态。在忙碌一大桌饭莱招呼大家上桌之后,姑姑说我不饿,点了一支烟坐在边上看大家吃。
透过香烟的烟雾看坐在对面的姑姑,我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张老照片,年轻的姑姑抱着2岁的小表妹,在家里的牡丹花丛中笑的此花儿还灿烂。那时姑姑是小学代课老师,再后来代课老师没有机会转上,学做了裁缝,那个年代农村请裁缝师傅上门做衣服,是要上门接的。临近年关,姑姑和她的缝纫机总被接到各家,姑姑的手巧远近闻名。农村的老人家指定要做中式大褂子,非姑姑不行,就因为姑姑手工好。
姑姑一生中有过一次离开农村的机会,乡下的文艺宣传队因姑姑嗓子好,长的俊俏,选了参加文艺汇演,年幼的我曾挤在人群中看过姑姑在村里大祠堂里演出红灯记,姑姑演的小铁梅一嗓子亮出来,掌声雷动,年幼的我在人群中兀自激动,那可是我姑姑,那用红头绳扎起的又黑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真是我姑姑自己的。县黄梅剧团下来招人一眼看中姑姑,姑姑人生的另一种可能被一家之主,奶奶一句话给断送了,奶奶作为妇女干部允许女儿唱革命戏,但决不能当她看不起的戏子。于是天赋聪敏的姑姑早婚早育早早地过起了那个年代一个农村妇女该过的日子。
直到人到中年与整日酗酒度日的姑父离婚后,在得知姑父中风,因心痛小表妹来回奔波照料辛苦,毅然将姑父接到身边照顾直到离世。这是姑姑的大气,也是姑姑自己说的操心命。
岁月催人老,时至今日我不知道姑姑可曾还记得,那年的白牡丹?那首红灯记?那些巧手制作的他人的衣裳?
多希望今天的姑姑能像照顾家人一样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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