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过去了很多年,那个深宅大院依然屹立在我的脑海里,由远渐近的逐渐清晰,由一个角落的石头然后慢慢延伸到屋顶的瓦砾,由春天到冬天的四季更替,每一个日子里屋子路过的行人,就这样子构建一副完整的景象,那是我的家,是我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是中国大陆南方一个不知名小村庄里,那里藏着走过的大部分生活的点点滴滴,在这个不为人知地方,我长大成人,建立起刚强固执满腹隐忍脾气秉性。
自打记事以来,好像从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我跟我哥从来相处不到一块去,不到三秒钟就会大发雷霆直接打起来,我的自尊心极强,最无法忍受就是别人一再挑战我的底线,尝试让我低头认输,然而我哥擅长做那种让我极其厌烦的举动,因此我从小就讨厌他,从来没有爱过他,即使他跟我相依为命了十几年,在无数个漆黑夜晚一起对桌吃饭的人,就算是这样的关系,也没有办法好好的说上一句称心如意的话,即使是很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没有任何改变,我们有的只是骨肉血亲捆绑起来一层关系,除此之外,形同路人。
我的母亲,在我还没有懂事之前就离开了我,我甚至连她的模样都不在记得,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那我是那里来的呢?母亲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还有健全的外公外婆,啊爸也有几个兄弟,亲戚多如牛麻,可我从来不去联系任何一个此类亲人,我宁愿自己饿死,脊梁骨累断,我也绝对不会去寄人篱下跟摇尾乞怜,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正如很多年前某人所说,已经没有母亲的人,是不应该到这里来的,一句话刺痛了我的灵魂,然后从那天开始,我似乎一下子从一个五六岁小女孩成长起来了,我再也不会去求任何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即使流血流汗也绝对不流泪,即使在我最信任阿爸面前,我也从来不会表现出软弱害怕哭泣的模样,这种性格慢慢的成为我生命里一道盔甲,越来越够,越来越坚不可摧,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打到的事情了。
门前的竹叶总是一年四季飘落着,最后落到地面与野草一起腐烂,下雨的时候经常是泥土夹杂着竹叶跟干枯野草气味,飘散跟弥漫着整个天空,我经常会看着窗在大雨磅礴洗礼过的后山,一层一层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黄土地,屋檐下是一个接着一个被雨水打出来的圆窝积水,蚂蚁会在雨后重新开始修建房子,鸟儿也会出来觅食,池塘青蛙跟鱼总是呱呱呱叫个不停,然后通常这个时候我会去河边,看看有没有发大水,好在第二天黄泥水流过以后去抓鱼。
最让人难忘的总是秋天到来的时候,黄色的泥路会被太阳暴晒得四分五裂,像是很久没有喝水干燥的皮肤,门前竹叶落得更欢了,几乎可以像樱花一样,以一秒五厘米速度,一片一片旋转旋转的凋落,那么飘逸优雅添加一股文艺的味道。
到了傍晚十分,我经常一个人到河边渡步,迎着浪花拍打石头扑面而来的阵阵凉意,光着脚丫子踩在被太阳烤了一天的光滑鹅卵石上,然后那种烧伤温度会快速蔓延我的心脏,火辣辣的燃烧着整个身体,落日余晖照在河边宽敞路上,我多么期待阿爸回家的身影,期望他记起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幼的女儿,正在等待他的安慰与照顾,然而我的希望总是会落空,夜幕的降临把我拉回现实,我要独自回家,面对孤独随时可能被黑暗猛兽吞噬的恐惧,那个时候我总是给自己打气,似乎这样就会有大无畏的力量来支撑自己,但是没有也必须要有,我别无他法,只能坚强。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害怕黑暗,那种感觉总会让我想起孤苦无依的日子,好像要不断咬牙坚持,但是夜太过漫长,几乎走完了一生。
长大了以后我想逃离儿时的梦魇,甚至有了一辈子都不在回归故里念头,那片土地至今是我无法跨越心坎,越是靠近越是感觉心要被撕碎抛洒在紫荆山头,因此我在去北京那一刻毫不迟疑,没有半点犹豫就立刻出发了,啊让我离开吧,越远越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在回去了,两千五百里公里的距离,是否能阁下多年放不下的心结呢?长年累月漂泊,即使在困顿无力也绝不回家,我宁愿过年一个人在陌生城市抱着泡面凄苦冷清,也不愿意回去面对种种熟悉的场景。然后一转眼就到了现在,有时候有一些无名恐惧压制自己,这大概是从小缺爱所缺失的安全感,我注定跟其他女生是不一样的。
以前不知道自己还要漂泊多久,从来没有想过在任何一个城市停留下来,然而我现在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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