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记忆师吗?只有富豪才能雇得起我们。我们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一样,安静的跟在他们后面。他们的所有行程、所有会议内容、所有的喃喃自语都会像氧气一样进入我们的身体里,不管他们想知道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做过的哪个事未来什么安排,我们都可以瞬间答出。所以我们真的很贵很贵,再好的秘书再好的录音设备也比不上我们的大脑,如果不够贵,我们被竞争对手挖走,这个富豪的人生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是我们有职业道德,因为就像小三做过一次会永远被人疑心为小三一样,我们一旦因为金钱的诱惑而背叛了雇主,下一个雇主就算知道了对手的消息也不会真正的信任我们,这是个杀鸡取卵的傻逼行为。
然而我偏偏做出了这个傻逼行为。钱家的人用各种途径找到我,要我背叛首富赵家,这样子他们就能把赵家生意都抢过来了。之所以屈服于他们,因为那个恐怖的人,鸢尾。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美丽的女人。美丽,虚空。钱家拿金钱拿地位和我谈判未遂后,派出了她。
我喝了一口咖啡瞥了她一眼,一种抽离的感觉浸满了我的大脑,惊恐感瞬间侵蚀了我每个毛孔。
她是噬空师!记忆师的天敌!普通能力的可以通过谈话让你卸下心防,然后通过凝视消除你的记忆。而鸢尾,只是笑吟吟的看了我一眼,刚才一个小时的记忆便消失了。
鸢尾玩着她那宝石盒子形状的项链坠子漫不经心的对我说:“秋凉,你也是数一数二的记忆师了,何必被我抹掉这些记忆。我抹掉了呢,信息对我没用了,还会损害你的大脑,让你由天才变成普通人。何必呢?”
我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桌子下已经从袖口抽出了消音手枪。只要一枪,这个天生的死敌就可以毙命……
鸢尾没有看我:“这个盒子一摁,里面的毒针就会刺穿你的大脑,我知道你有微型消音手枪,你如果枪穿透了我,那毒针和我的眼神会一起穿透你,在死前,也会让你记忆丧失的痛苦折磨你。”
我沉默了两分钟。然后盯着鸢尾的胸针:“你们为了请我也太大费周折了,价格双倍,给我最好的保镖和最隐秘的住处。”鸢尾抬头:“成交。”
我知道,那个胸针是摄像头,鸢尾的耳朵里面有个米粒大小的传声设备。我什么都知道,也不怕死,但那种丧失能力的感觉,真的是太恐怖了。我永远也不能失去自己的记忆能力。为了这,我选择了背叛。
赵家的消息先是接二连三的传过来,然后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不见。钱家在这个时候挖我,亦是因为他们家记忆师得了绝症,急需接班人。而有鸢尾的制衡,我不敢背叛。
钱家记忆师死前那三个月,最好的药吊着他的命,他一天天的把钱家的秘密讲给我,直到讲完,才咽下那口气。
对外,别人都以为鸢尾是新的记忆师,而在隐秘住处整过容全身进行重塑的我是保镖。每次谈判,鸢尾总是借机吞噬掉几段对方记忆师的记忆--其实也算不上借机,毕竟这个女人如此美丽,男人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所有的记忆师惶惶不可终日,各种流言四起,大家也渐渐失去了对记忆师的信任。
一日,鸢尾给我看了一个邀请函。是她发给所有记忆师的,邀请大家聚集起来探讨记忆断片的原因。没有人会想到世界上还有早就绝迹的噬空师。钱家,要扼杀所有的潜在对手。
那天我没有去,但我听说那个聚会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镜子,鸢尾的眼神浸透了每一个人。她的吞噬功力已经到了顶级。从此,世上再无记忆师,除了我。
钱家的庆功宴上,鸢尾还是初次见面那种笑吟吟的样子:“钱总,以后我就可以退到幕后,让秋凉跟着你做保镖就够了。”我沉默着。
我的本名叫做孙叶,鸢尾叫做孙蝶。我们孙家在多年前赵家和孙家的政治斗争中成为了牺牲品。而父母交下的富豪朋友,亦只是隔岸观火。我们的母亲生了三胞胎,我们的弟弟是唯一一个普通人。父母把我俩藏了起来,对外宣传孙家有了一个男孩。我们被秘密送到国外抚养,15岁那年,全家发生了一起车祸……从此孙家凋敝,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而今天,孙家复生。
2.改命师
我叫李子,是一名优秀的整形医生。只有秋凉和鸢尾知道我是改命师。
赵钱孙李,四大家族。我的父亲早早散尽家财,归隐于山间道观,因祸得福我们家族避开了赵钱灭孙之争。可是孙家车祸的消息传来,我的母亲瞬间晕厥在地。
她醒来后,就像老了十岁一样。她起身坐起,缓缓的讲了一个故事。
我的母亲也是个改命师,所谓的改命,即改骨格,命格即骨格。我们的手生来有魔力,别人的肌肤和骨骼在我们的手里柔弱无物,可以像面团一样随意捏动。我能在整形届做到数一数二亦是如此,不需要助手,绝密的房间,我便可达到患者要求。最后不过按照别人的手术手法缝制几针,再下手重点也让患者感到痛而已。即使如此也比其他人做的手术恢复的快。
而我的母亲,改的最精心的人,便是自己。因为她遇到了秋凉他们的父亲。
她心生爱慕后,亦如其他女子一般,对自己的相貌诸多不满。故运用了禁术,亲自动手改变了自己的容貌骨骼。禁术会让人剧痛无比,全身像无数根针刺入骨骼。会痛一辈子。可是一个有了爱情的少女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可是他们的父亲已经有了别人,很快,结婚,生子。对于我的母亲,他只是投来赞赏的眼光而已。
我的母亲迅速嫁给了我的父亲,并在生下我后,运用最精湛的手法,一点一点,替我改了命格,改成了她心中最美的美人。
我的父亲穷尽一生也没有得到母亲的心,他选择了一场空。
此时,她挚爱的男人走了。她一下子老了。
我的母亲喃喃的说:李子,去找他们的孩子吧。当时我恨他们的母亲,想在宴会上假借抚摸他妻子的肚皮捏死尚未成型的胎儿,可是我摸到了三个小生命,妈不舍得了。后来听说他们夫妻二人每年必去几次布莱克斯,便知道那两个孩子一定在那边。去吧,帮帮他们。改变他们的容貌,别让仇人找到他最后的骨肉。
我在布莱克斯找到他们的时候,仇家也快到了。他们虽然一个是记忆师一个是噬空师,但这些技能躲避不了追杀。
孙叶问,凭什么相信我。
我从门外带来了乞丐两口子。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们,他们很快昏睡了过去。当着孙叶和孙蝶的面,我给他们整起了骨。
他们信了。随即,我按照他们的要求为他们动手。孙叶要削减自己的身高,容貌越普通越好,孙蝶要身材好容貌好越魅惑越好。
可惜了这两个乞丐的命。
但是,在我母亲以死求我来救他们后,我什么也不在乎了。我知道,在知道孙叶父亲死的那一刻,她的人生便结束了。她的手法已经因为多年的疼痛不再能施展,唯一的指望就是逼我这个亲生女儿去冒险。
我现在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只有我们三个孤儿相依为命。
3.离魂师
我叫赵忧,我的弟弟名赵乐。
四大家族的名字都是单字,因为我们的人生已经很复杂了,只有名字可以简简单单。祖辈都说,简单的名字更有福气,不然死亡太容易认出我们的名字,轻而易举的把我们从普通人中带走。
其实我本来叫做赵乐的,但我生下来体弱多病,又总是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们都问我爸妈,为何一个一两岁小孩子显得如此心事重重。于是我就很快有了一个弟弟,一个可爱活泼就像小孩子本来样子的弟弟。父亲干脆把我的名字给了他,我呢,就成了赵忧。
后来父亲终于知道了我为什么天生体弱了。有次弟弟和父亲赛跑,父亲跑在前面逗着弟弟,我坐在旁边看着弟弟快急哭了,也跟着着急了起来。弟弟突然加速,是小孩子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弟弟一脸开心的超过了父亲,父亲全身猛的一震。他看到我脸色煞白全身都是汗,刚才那几秒,本来就瘦骨嶙峋的我又瘦了一圈。
父亲不可置信的走向我,脱掉我的上衣。
他看见我的胸口像凹陷的皮球一样,慢慢的回弹。这时候,我和父亲才知道,我是个离魂师。
离魂师和一个人一旦亲近,他的一部分灵魂便会系着这个人,关心越多,便越会积聚自己的力量和灵魂助他爆发。每一次的爆发都会磨损自己灵魂的边缘,消耗生命的长度。
我们生而渡人。我便是为了辅助我弟弟而生的。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毕竟我的名字都给了他。
弟弟在所有的竞争中所向披靡,尽管吃了再多的珍贵补品,我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块破旧的棉絮,再也禁不住撕扯了。我的灵魂在磨盘上,转啊转,磨的只剩下小小一片。
有一天我在花园里晒着太阳,旁边传来的脚步声。孙家来我家商量事情,我父亲打发孙家司机来花园等候主人。我羡慕司机和我父亲相仿的年纪却依然健壮的身体和爽朗的笑声,他也毫不见外的推着轮椅上的我四处逛。因为身体弱加上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滋养弟弟,所以我都没有出过门。我的父亲对外宣称我先天残疾一辈子只能在家修养来避免我的社交。这个司机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外人。
孙家天天来谈事情,我和司机天天见面。司机会带我好奇的小吃和小玩具给我,他偶尔还会把没有力气的我往上抛。每次我都很担心被管家看到司机挨骂,但没有一次被逮到。司机把我当成个孱弱的需要关心的小朋友,我把司机当成一个……父亲。
有次我在司机开怀大笑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使用了一分离魂之术,只出了一点汗,他便开心的不得了。我知道,他亦是我真正关心之人。
有天,父亲匆匆跑进我房间。他说司机遇到事情了,需要我像帮弟弟一样帮一下他。因为我家现在和孙家是盟友,看得出来我和司机是兄弟,所以父亲恳求我帮他。
我闭上眼睛,用了比十分还多一分的离魂之术。
“轰隆”一声,磨盘永恒的停了。看着父亲嘴角往上抽动了一下,我明白了。
从此,赵忧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没有了灵魂,没有了用处,我成了彻头彻尾的残疾人。
4.噬空师
我给自己起了鸢尾这个浪漫的名字,这样才符合噬空师的身份。
那日我和哥哥改变完模样和身份后,通过各种手段,分别进入了赵家和钱家。
我修炼噬空的境界也愈发提高,但我犯了两个错。一个便是修习了禁术,通过镜子湮没那些记忆师的记忆后,仍然不满足,尝试了阅读普通人的记忆。普通人和记忆师不一样,他们脑子里的比记忆师少多了,可以迅速寻找到需要的内容。
我是做到了,我看到了花匠和保姆的偷情,服务生偷偷藏起了客人的金表,钱家小姐一心想嫁给赵家草包赵乐。然后我拿钱总下了手。
我想等读到钱总的记忆,找到他最软弱的一点后,再跟哥哥分享成功的快乐
可是我错了。
我看到了钱总和我的母亲春风一度,然后我的母亲因政治联姻和我的父亲结了婚。我看到钱总听属下汇报我爸爸得了绝症,开始和赵家频繁见面,他察觉有异,却想不出所以然。我看到钱总在得知我母亲的死亡后悲痛欲绝。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父亲得了绝症之后得知母亲的孩子是钱家的,他竟然为了死对头养了这么年的孩子。
死之前,他去找赵家谈判,用全家的死换孙家其他血脉得以偏安一隅。
钱家早就知道我们两人的身份。我们真正的父亲,怕我们两人精神彻底崩溃,就以
配合我们的方式,一步步的,打下江山,让给我们,甚至不惜自己将要死于亲生儿女的手中。
我夺门而出。找到了哥哥,对他使用了噬空术。
是的,我的另外一个错误便是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我带着失去记忆茫然不知所措的哥哥去了布莱克斯,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以后,我们还会继续这样相扶到老。
我告诉他他出了车祸伤了脑袋,我是他的妻子,会照顾他一辈子。
5.结局
李子对钱总说:这下你彻底放心了吧。
李子知道鸢尾在修习禁术,毕竟那禁书也是她费尽千辛万苦帮鸢尾找到的,在钱总的配合下。
那些钱总的记忆是真实的,只不过……
所有的人都是李子用柔若无骨的手捏造而得。
禁术之所以禁,便因为记忆可以被改造,加之修习使人心智薄弱,瞬间便可被禁术反噬。
李子在母亲自尽后便找到钱总,说可以助他消灭所有的对手,打下这江山。条件便是让她出名,保她改命师身份不被人发现,和借钱家之力保她一世安稳。
毕竟,找个现成的大树总比和两颗生命力顽强的野草混迹在一起好多了。而且她恨孙家逼得父亲出家,母亲丧命。
鸢尾带着秋凉走了。李子小酌一口红酒,把玩着酒杯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话:钱总,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钱总回答:还不够放心。
李子脸色发黑,捂着胸口说不出来话。
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去死我怎么放心呢。记忆,身体,运气,都不能放在别人手里。要自己牢牢把握好了。
李子跌倒在碎酒杯上,她努力想说点什么。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也许,自己若是在喝下这口酒前告诉钱总,身体的确不能把握在别人手里,替他塑造记忆改命格的时候,李子已经错开了他的筋脉,那是x光也拍不出来的手法的话。到了300天的时候,钱总便会筋脉尽断而死。
已经晚了,李子就晚了一句话。
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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