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的爱与舍｜春娘换马与明月夜短松冈（茉莉讲古23）

苏东坡的爱与舍｜春娘换马与明月夜短松冈（茉莉讲古23）

图一（姐妹们集体吐槽东坡先生）

美女小说家姐姐萃平（代表作之一《彼岸繁花》）看了《王朝云与茶花女｜我知道你爱我（茉莉讲古22）》@茉莉：东坡先生不知道与人换过多少个姬妾了，实在是朝云死的早，给了文人雅士们一个明月夜短松冈之悼念的借口。茉莉也忍不住吐槽东坡先生：至少十几个姬妾！

苏东坡的爱与舍｜春娘换马与明月夜短松冈（茉莉讲古23）

图二【《宋人的“长毋相忘”（茉莉讲古11）》截图】

“明月夜短松冈”的典故出自东坡为结发之妻所作的悼亡词《江城子·记梦》。苏东坡的结发之妻叫王弗，四川眉州青神人，年轻貌美，知书达礼，16岁嫁给苏轼。她堪称苏轼的得力助手，有“幕后听言”的故事。苏轼为人旷达，待人接物相对疏忽，于是王弗便在屏风后静听，并将自己的建议告知于苏轼。王弗与苏轼生活了十一之后病逝。苏轼依父亲苏洵言“于汝母坟茔旁葬之”，并在埋葬王弗的山头亲手种植了三万株松树以寄哀思。又过了十年，苏轼为王弗写下了被誉为悼亡词千古第一的《江城子·记梦》。

苏东坡的爱与舍｜春娘换马与明月夜短松冈（茉莉讲古23）

图三【《宋人的“长毋相忘”（茉莉讲古11）》】截图

苏轼的第二任妻子叫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在王弗逝世后第三年嫁给了苏轼。她比苏轼小十一岁，自小对苏轼崇拜有加，生性温柔，处处依着苏轼。王闰之伴随苏轼走过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25年，历经乌台诗案，黄州贬谪，在苏轼的宦海浮沉中，与之同甘共苦。二十五年之后，王闰之也先于苏轼逝世。苏轼痛断肝肠，写祭文道：“我曰归哉，行返丘园。曾不少许，弃我而先。孰迎我门，孰馈我田？已矣奈何！泪尽目乾。旅殡国门，我少实恩。惟有同穴，尚蹈此言。呜呼哀哉！”在妻子死后百日，请他的朋友、大画家李龙眠画了十张罗汉像，在请和尚给她诵经超度往来生乐土时，将此十张足以传世的佛像献给了妻子的亡魂。苏轼死后，苏辙将其与王闰之合葬，实现了祭文中“惟有同穴”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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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四（朝云石刻）

苏轼宠爱的妾叫王朝云，原是名妓，后为侍妾，比苏轼小二十六岁。在苏轼最困顿的时候，王朝云一直陪伴其左右。王朝云是苏轼的红颜知己，苏轼写给王朝云的诗歌最多，称其为“天女维摩”。但不幸的是，朝云被扶正后过了十一年，即先于苏轼病逝。朝云逝后，苏轼一直鳏居，再未婚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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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五（《王朝云与茶花女｜我知道你爱我（茉莉讲古22）》截图）

苏轼非常疼爱妻子王氏和妾朝云，但是苏轼对待其他婢妾们的态度却又大不同。苏轼有很多姬妾，很难做到一视同仁。

苏东坡贬官之时，将身边的姬妾一律送人，这其中据说有两妾已经身怀有孕，他也无暇过问。北宋末年的宦官梁师成以及翰林学士孙觌，都自称是苏东坡送人之妾所生的苏轼之子，就连苏东坡认可的儿子苏过，都对这种情形不予否认，反而与梁、孙亲密无间。据说梁师成顾及兄弟情谊，甚至对家中帐房说：“凡小苏学士用钱，一万贯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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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天下第三行书《寒食帖》又名《黄州寒食诗帖》或《黄州寒食帖》。那时苏轼因宋朝最大的文字狱，被贬黄州第三年的寒食节作了二首五言诗：“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春娘换马”典故出自明末冯梦龙编的《情史类略》（冯梦龙又从明朝人钟惺编的《名媛诗归》抄来的。），附卷十三“情憾类”朝云条下：

坡公又有婢名春娘。公谪黄州，临行，有蒋运使者饯公。公命春娘劝酒。蒋问：“春娘去否？”公曰：“欲还母家。”蒋曰：“我以白马易春娘可乎？”公诺之。蒋为诗曰：“不惜霜毛雨雪蹄，等闲分付赎蛾眉。虽无金勒嘶明月，却有佳人捧玉卮。”公答诗曰：“春娘此去太匆匆，不敢啼叹懊恨中。只为山行多险阻，故将红粉换追风。”

春娘敛衽而前曰：“妾闻景公斩厩吏，而晏子谏之；夫子厩焚而不问马，皆贵人贱畜也。学士以人换马，则贵畜贱人矣！”遂口占一绝辞谢，曰：“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今日始知人贱畜，此生苟活怨谁嗔。”下阶触槐而死。公甚惜之。

“春娘换马”这个典故说的苏东坡答应用婢女春娘去换朋友的一匹马，以致春娘以头撞树而死。

苏轼因“乌台诗案”而下狱，后来死里逃生，被贬黄州，临走时，有一个蒋运使为他设酒饯行。东坡就请他的婢女春娘劝酒。那个春娘大概姿色不错，姓蒋的竟一见钟情了，心想，东坡现在是虎落平阳，口袋里没有几文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还有条件蓄养婢女啊？让给我倒不错。于是就问苏轼这个春娘的去留怎样处理啊？东坡告诉他，我不想连累她，让她回老家去算了。蒋运使一听大喜，说，我拿一匹白马换你的春娘，这样，你既有了脚力，可以多携带一些用具，春娘也有着落了，怎么样？东坡知道对方的心思，但想，这样也好，春娘也能够有一个安身之处，我也就放心了，于是就答应下来。要知道，像春娘这样的女子，其家庭一定非常贫苦，能够跟随一个官宦，比回到老家要好一些。苏轼做这样安排，其实也是出于对春娘往后生活的关心。　　

　　当然，姓蒋的想要春娘，是贪恋春娘的美色，苏轼的侍女可不是一般女子啊。现在能够得到苏轼的同意，他心里格外高兴，就写了一首诗：：“不惜霜毛雨雪蹄，等闲分付赎蛾眉。虽无金勒嘶明月，却有佳人捧玉卮。”意思是说，我不惜失去骏马，用它来换取佳人。今后，虽然没有了骏马月下飞奔，却自有佳人为我斟酒，这也很好啊。苏轼答了一首：“春娘此去太匆匆，不敢啼叹懊恨中。只为山行多险阻，故将红粉换追风。”他写的这首诗意思是，春娘这一次离开太匆忙了，我也不敢叹息懊悔。只因为这一次远行，山高水长，道路艰难，实属不得已，我不能让红粉也去受罪，所以做了这样的安排。春娘看到他们私下里做这出交易，就是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看来是不把她当作人了。于是，便整理了一下衣襟，向前说：“我听说，齐景公马厩失火，他要杀马夫，晏子劝他：‘失火，烧死的是马，现在你为了马而杀人，难道人的生命不如马吗？’齐景公一听有道理，就不杀马夫了，这是重人而轻视马的做法；而现在苏学士却拿我去换马，这正好与古人相反，是轻视人而重视马的行为。”于是，也吟诵了一首诗：“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今日始知人贱畜，此生苟活怨谁嗔”，然后头撞老槐树而自尽了。东坡非常痛悔自己的草率处理，不禁惋惜不已。

茉莉从女性的角度揣度春娘的心思，她太爱东坡这个风流才子，愿意一辈子跟随他、侍候他，无论贫穷富贵、落魄尊荣，都愿意跟随着他，无怨无悔。现在要让她离开，换老蒋的一匹马，跟随她并不爱的老蒋。这不仅仅是摧毁了她的理想和气节，更是从这件事上看到苏轼并不了解她的心，并不十分爱她。信心失去，精神的支柱也就倒了。所以，她失望、灰心，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不能与爱人同行，毋宁死！她用死来向苏轼表示了自己的对东坡的爱。可惜东坡开始并没有了解春娘，他不是春娘的知音！

苏东坡的爱与舍｜春娘换马与明月夜短松冈（茉莉讲古23）

图七（87版电视剧《红楼梦》截图，贾珍与尤三姐）

春娘的刚烈让茉莉不由得想到《红楼梦》里的尤三姐。与尤二姐的懦弱、屈辱、糊涂、和善相对比的是尤三姐的刚烈、自尊、清醒、泼辣。贾珍、贾蓉俩父子垂涎尤氏姐妹的美貌，与她们厮混。但尤三姐决定不再身陷囹圄，她用泼辣作为武器，让他父子二人不敢再轻看她。她看中柳湘莲后，就托付姐夫贾琏与之定亲。但因柳湘莲过后认为宁国府污浊不堪，认为尤三姐也是个不干净之人，要索回定礼祖传鸳鸯剑，刚烈的尤三姐在奉还定礼时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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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八（87版电视剧《红楼梦》截图，尤三姐命断鸳鸯剑）

在贾府这样一个污浊的环境里，她巧妙地维护了自己人格的尊严，在得不到柳湘莲的爱情和信任的情况下，采取了决绝的殉情方式。曹雪芹把封建的贞操观这样一个问题尖锐地提到人们面前：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女子，在改过之后，当她有着要求过一个像样的人的生活的强烈愿望之时，却不为社会所容，最后不得不走上自绝之路。尤三姐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俯首贴耳地屈从于命运的人，在爱情和婚姻问题上有她美好的理想和热烈的追求，这种理想和追求就不能不与她的“身份”构成矛盾；这一矛盾，正是尤三姐最后陷入悲剧命运的关键所在。曹雪芹看到了这一点，塑造了尤三姐这样一个艺术典型。“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尤三姐的艺术形象既让人感到痛快淋漓又跌足扼腕。

春娘和尤三姐都是封建社会制度下不同程度和方式“被侮辱和损害”的女子，当然也是牺牲品。由于古代社会女子地位的特殊性，她们只能依附男权，博得男人的倾慕和偏袒赖以生存。中国古代的女人，真是很值得同情。在父权制社会的高压下，她们被剥夺了主权，一生要受到“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各种条条框框的束缚，成为男权社会的附庸。

苏东坡的爱与舍｜春娘换马与明月夜短松冈（茉莉讲古23）

图九（东坡与茉莉，摄于杭州博物馆）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待感情对象的爱恋均存在不对等性，这种剪刀差也是爱情的魅力和诱惑所在。无论“春娘换马”的轶闻和东坡“私生子”的野史是不是扑风捉影，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相信就算是学识渊博、为人坦荡的东坡先生也自有他的爱恨取舍，且未见完全公允。但这些并不妨碍我们爱东坡先生，苏东坡对于民族文化来说是“鲁殿灵光，弥足珍贵”，他留给我们的文学和艺术既不是孤芳自赏，也不是言过其实，而是本真呈现。我们爱的是无奈的、为难的、也许偏颇却也是真实的、独一无二的、无可取代的苏东坡。无奈，这便是人生，你我的人生概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