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听到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刷着沙滩,有风从海面吹过来,带着鱼腥味。
天上繁星密布,却没看到月亮,有一朵朵黑色的云静静的在那流动,像一片海。
“你醒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循声望去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堆篝火,火焰在风中跳舞,我好像听到了树枝噼叭的合唱声。随风摇曳的火苗后,坐着一个人。
他站起来,走过来。
我慌乱的坐起来,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瓶水。握着瓶子的手,骨节泛白,我顺着手看上去,就看到一张惨白的脸。我差点吓昏过去。一脚踹在他的脚踝处,那人不备。摔在地上。
“你神经病啊!”我们异口同声,出奇的愤怒。
“你特么带着面具,吓我做什么?”我没好气的说。
“摔下飞机的时候摔伤了脸,我拿面具挡着点风怎么了?”语气尽是委屈。他坐起来,把那瓶水塞进我手里:“看你昏迷了这么久,现在倒是有力气。”
我有些惭愧的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对不起了,咦,这水怎么这么甜?”
他指了指沙滩后的椰林:“从这里走过去,能看到一片湖,水清澈见底,我喝过了,都能喝。”
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感激他了,只好喝水,掩饰尴尬。
“对了,冰叔他们呢?”难道只有我们活下来了吗?我想起来了,冰叔为了奇思妙想周年庆,包机带我们去玩,谁知半路却……
“其他人我没有看到,只看到了你。”他一下沉默下来。
我也想哭,使劲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水。
一下四周都安静下来,海浪声盖过一切,像首安眠曲,我忍不住想睡。
二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直到肚子饿的咕噜噜叫,才醒来。
我翻了个身,却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而头顶上,宽大的椰叶临时搭建的遮阳。
远处,他正在火堆上烤肉。
肉?从哪来的肉?
我试图站起来,腿没事,胳膊却觉得木木的,使不上劲。我检查一下,才发现原来左肩受了伤,在后背,看不清到底伤了多深,有血浸湿了衣裳。
我浑身无力得慢慢挪到他身边,坐下问:“从哪来的肉?”
他举起来晃了晃,我看到的竟然是鸡?
“鸡肉?”我不确定,这里也怎么会有鸡?
“孔雀!”他说,接着指了指我身后不远处,在那处茂密的椰林边,竟然真的有几只孔雀在走动。
我不禁笑了。“这怎么跟我们玩的手游似的,是不是还可以在沙滩上捡到保箱和工具?”
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我知道他也笑了。他双肩轻轻颤动了几下。
他把孔雀腿撕下来给我:“听说,这味道和鸡肉一样。”
我咬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立刻点头说:“好吃,谢谢。”
我风卷残云的吃完,他接着又扯下孔雀腿给我,“你怎么不吃?”我边吃边问。
他摇摇头,没说话。
“你把面具拿下来吧,我不怕。要不,我去找块干净的布给你缠上?”我觉得他为我做这么多,我总得关心一下。
他又摇摇头说:“我吃过了,你吃吧。”
三
喝着清凉甘甜的湖水,吃着烤肉,这顿饭真不错。
吃饱后,困意又缠绵而来。
和煦的 风拂着面颊,海浪你追我赶的扑过来,砸在沙滩上,若不是在荒岛,真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悠然自在。
我吃饭的空当,他一直在旁边忙活,将不远处的篝火点的更旺,然后再盖上厚厚的湿叶子,让它冒出烟来。
忙完这些,就在沙滩上一遍一遍的画SOS,我虽然身心疲惫但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捡来掉落的椰叶,把它摆在SOS的上面,来增加视觉效果,这是个大工程,我干的也挺快乐。
这次我没有睡着,干活的时候我没法睡,但我昏倒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月亮没有出来,星星也不见了,只有满天的乌云,像广袤又暗黑的海。
我躺在他怀里,每一次呼吸都钻心的疼,整个左手臂已没有知觉了。我努力抬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我是不是快死了?”好半天我才听清自己说的话,干裂的唇把声音撞碎了,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紧紧的搂着我,冰凉苍白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我的头发:“你没事,坚持一下,救援队很快就会来了。”
“我胳膊好疼,我的背是不是伤的很严重?”我抬头看着他,只看到他光洁的下巴,再往上是那厚厚的面具,面具里黑乎乎的,我想看看他的脸,他应该长的很好看!
“是很严重,刚发现你的时候,它流了好多的血,露了骨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医生,幸好我的医药箱还在,我都处理好了。你能醒来就是好事,你坚强一点……”
他说了好多话,我觉得他的声音温柔动听,我以前应该很喜欢听他说话。我认识他,这是直觉,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他的名字。我想问他,但又怕他会因为我忘记他的名字而生气。我在他的话语中,他微弱的心跳声中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四
救援队果然来了。
他们来的时候,他正在椰林后的湖泊里为我打水。
冰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惊喜交加:“你们没事?”
他走过来握着我的手:“都没事,我们落到了海里,被过往的船只救了。唯独缺了你。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冰叔显得颇为激动,我听到大家没事的信息也很开心。
医护人员很快走过来,她们搀扶着我,要我坐在单架上,我急急的说:“他还在椰林后面,你们快去,他的脸受伤了。”
冰叔有些愣怔:“还有谁?”
这时,他已经从椰林打水回来了。他衣衫褴褛出现在我们面前,手里拿着水瓶。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冰叔惊呆了:“是你?”
他没有说话,朝冰叔摆了摆手。冰叔走了过去。
医护人员,护着我进机舱:“你先进去吧,他们坐另一架飞机。”
我顺从的点点头,从车窗望下去,他们窃窃私语,接着两人一起上了飞机。
我放心了,瞌上眼。
五
我修养多半年才得以痊愈,在修养的途中冰叔来看过我几次,每当我问起他的名字,冰叔都含糊其词。
因耽搁了多半年,工作没了,开始忙着找工作。忙着结婚生子,日子好像越来越忙,写作这件事儿也都成奢侈。以至于多年之前那荒岛上的事,都沉封在心底,掩埋于记忆。
直到那个午后,我正坐在摇椅上,带着老花镜看书。
这书也有年头了,几十年前很火,还拍成了电视剧,但因为忙,还真没看过。
书名是——遗忘的时光。封面轻轻淡淡的蓝色,像碧空如洗的蓝天,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但纸张却有暗暗的纹路,只有细心才能发现那纹路如同波动的浪花,泛着白沫,冲刷着沙滩。
书的作者——冰叔!这是一个多么遥远又熟悉的名字。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翻开扉页,冰叔这样写道:有些秘密,它一辈子只能埋在心底。但这样沉重的爱,我不忍它掩埋于时光。
我们的飞机失事了,幸好,所有人落在水里,得以被过往船只救起,可是,唯独少了她。
搜救队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她,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再找不到她,她生还的机率就更渺茫。
他出现的时候我们惊呆了,他面色苍白憔悴,整个人毫无生气,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
他跟我要了坠机的大概座标位置,要自己开飞机去。
我们都说你不能去,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他说,我爱她!
他与我们失联了,消失了三天,我们以为他死了!
我没想到还会再看到他,当他衣衫褴褛的站在那,双手苍白,羸弱无力。我惊讶的说不出话,而更震惊的是他的事!
一个人的潜能有多大?一个人的意志能有多坚强?
我不知道,当他摘下面具。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吐了出来。我却哭了。他的脸已高度腐烂,一根树枝从他额头正中心插入,直贯穿后脑。他要死了,但他还能说话,他说:她还在看着我们,我和你们一起走进机舱。他说:不要告诉她,她失忆了!
六
我合上书,泪流到了嘴巴里,咸咸的。
这个故事真的很感人,可是,为什么看完它,我的心这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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