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梦中每寸肌肤都疼,脖子疼、腰疼、肚子疼、腿疼,哪哪都疼。我被疼醒了,浑身像散架。在睁开眼的那一刻,我看见满室的灯光,照得我头晕目眩。看看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家具,陌生的床铺,陌生的一切,我知道我得救了。但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躺床上?这是谁的家?
我转动眼珠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布置得干净利落,一桌一椅,一床一柜,一个鞋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男士球鞋。墙上还挂着一个篮球。从种种迹象来看,这是一个男生的房间。但这人是谁呢?是救我的人吗?知恩图报真君子,忘恩负义是小人。有恩咱得报恩啊。
就在我挣扎着坐起来时,门被推开了,倒是把我吓了一大跳。一个中年妇女探头进来,看见我醒了,高兴地回头对院子里喊着:“阿斌啊,快来看看吧,这个丫头她醒啦!”
她的声音里充满欣喜和兴奋,仿佛我能醒来是天大的好事似的。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的男子也兴冲冲跑进来。门开处,露出他阳光帅气的脸。他二十五六岁年纪,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材,眼睛里带着太阳的光芒。看见我仰靠在床头上,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得意地对身旁的胖妇人说着:“妈,我就说嘛,她只是昏倒了,可能就是中暑了,根本不用送医院。您还说让送医院呢。”
妇人哈哈笑着,眼睛仰望着儿子的脸娇嗔道:“就你能,就你精。我怕这姑娘有事,咱当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你妈妈还不是为了这姑娘好?”
我心里很难受,虽然他们救了我,让我很感动,但想想这半年多怀孕生孩子发生的所有事,真让人崩溃。但我已经走出张家别墅从此开始新生活,如果老是忘不掉张峰林,忘不掉我正吃奶的孩子,那我就走不出过去的阴影。我苦笑着,没话找话,打断他们娘儿俩的谈话。我说:“谢谢阿姨救我。”
胖女人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呵呵笑着说:“没事啊,不是我救你的,是我儿子。他去张家别墅送货,正好看见你中暑,昏倒在水泥路上。他害怕出事,就把你用三轮车拉家里了。”
一听张家别墅,我心中一疼。那里有我的牵挂,也有我青春的美梦啊!
哈哈,怪不得我浑身疼呢,腰像断了一样,屁股火烧火燎,脑袋头疼欲裂,腿脚肿胀得像水萝卜,原来是把我放三轮车后车厢里,颠颠簸簸给拉回家的。看看胳膊上一片片的淤青,就知道在三轮车上受了多少罪啦。这半年多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受过这样的委屈?还放我在三轮车箱里拉我呢!刚出月子就惨遭蹂躏,我只能自认倒霉,连连叹气。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皮笑,一副老实憨厚相。他露着雪白的牙齿笑道:“不好意思,当时只能让你躺光板车厢里。你个子高,长得又胖,可重啦,我抱你到车厢几乎压死我!”
那妇人听了跟着笑,眼光盯着看我发达的胸部,和臃肿的腰身看,把我羞得没地方藏脸。都怪我乐不思蜀,错把张家别墅当成自己家,生完孩子也不知道控制体重,胖的像一头小肥猪。那时候姚阿姨只要欺负我,我就拿食物撒气,使劲吃吃喝喝。再说我那儿子长得快,一天到晚要吃奶,为了供应足够的乳汁,我把月嫂做的汤汤水水的补汤和营养品没少喝。张峰林个坏蛋,还天南海北地搜罗下奶的补品,吃掉后我完全化身奶牛,每天喷泉一样出奶,能不胖吗?光是胖倒也罢了,胖的匀称也行啊,但只胖胸脯和腰腹。胸部像充气皮球,鼓胀得呼之欲出;腰杆变得上下一样粗,像水桶一般。现在被人盯着看,让我无地自容。我想当务之急是减肥,快速恢复身材。如果不减肥,就我这个饭量,估计自己很快被自己吃破产喽。
这个小伙子叫李永乾,家里开了一家小饭店,主营水饺馄饨,外带炒菜,算是中小型饭店,偶尔也承接一些喜宴。虽然店铺不大,但挺红火。李永乾嫌弃店里活儿杂,炒菜油烟大,不愿意跟他爹学做厨师。他最喜欢打球和运动,几乎每天都去运动场运动。
我在他房间住了三天,他妈妈每天都来照顾我,把饭菜端到房间来吃,还替我洗衣服。看她年纪大,长得胖,行动不便,我也不好意思麻烦她。第四天,我感觉胸部稍微好受点了,就想着去店里帮忙。三天没给孩子喂奶了,刚开始是纯粹鼓胀,后来变得像石头一样硬,能摸到一个个的结节,还火烧火燎的。就我现在这副样子,怕回家让妈妈看出来我生过孩子,她会伤心死的。我想在李永乾家住一段时间,等身材恢复得差不多时再回家。
等我吃饭时把这个打算告诉他们全家时,李永乾父母倒没有什么奇怪,仿佛早就猜到我会这样做似的。只有李永乾哈哈大笑。他调侃地问道:“你能闻得了油烟味?能不怕脏,不怕累?端盘子洗碗,这些活儿你都能干?”
这算什么呀?根本算不得是吃苦。以前我在食品厂上班,那些发酵后的食材味道好闻不到哪里去,操作机器也不是省力活,并不比在饭店当服务员轻省。所以我当即表示暂时留在店里打工。我还说要跟李永乾跑步打球,把他笑得直岔气。他嘴里的米饭都喷出来了,哈哈笑着说:“你那么胖……”
嗨,人家明明胖得没自信,还说人家胖,这不是揭人家的伤疤吗?当时我脸上就挂不住。李永乾忙说:“好好好,你可以跟我去。明天我下午打一场比赛,你可以参加。当个拉拉队也行。”
第一天上班,店里接了二十桌喜宴。主人家生了个男孩,要喝满月酒庆祝。我第一时间想到我的儿子。四天前我儿子也喝满月酒,张峰林和娟子姐双方的亲朋好友以及生意场的合作伙伴都来了,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但是所有的荣光都不属于我这个局外人。我只是一个看客,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生完孩子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在那里喂养儿子一个月的母乳,在我本心里来说是爱他,想多给他一点温暖。但在娟子姐和下人们眼里看来,我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无非就是不想离开,想赖在富贵窝里白吃白住罢了。
当务之急我要减肥,还要挣钱。所以中午的喜宴我忙得像一只陀螺,里窜外窜地忙着满饭店上菜。等宴席结束后,又忙着收拾残局打扫卫生。等下午三点忙完,累得身子几乎要散架。刚想休息一下,李永乾过来说马上开始打友谊赛,问我去不去?我几乎累趴下了,腿脚肿胀,腰身虚浮,哪有力气去打球?被他笑话了一通。他拍着皮球,穿着球服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要求跟他去跑步。他不高兴,说我太胖,坚持不下来。但我硬生生跟上他的步伐,把自己几乎累瘫了。他教我热身,运动后踢腿拉筋,以后跑起步来轻松了不少。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等再端盘子端碗时,我不再这么累了。李永乾让我少吃饭,多运动,多干活。我跟在他身后,发现他越来越勤劳,不但主动帮店里干活,跑步打球更勤勉了。我也不甘落后。经过一个月的减肥后,我的身材慢慢恢复了苗条身段。李永乾妈妈羡慕地说:“年轻就是好啊,一减肥就变成女神了。我刚开始见你时,以为你刚刚生完孩子呢!”
我听后不置可否。老太太又跟我屁股后面追,巴巴地问:“小李啊,你看我儿子挺喜欢你的。你俩也很般配。要不你干脆做我家媳妇算了!”
我听后蓦然红脸。抬头正好看见李永乾在旁边偷笑,一脸的幸福模样。我心里一疼。看样子我该离开了。我不想害一个人相思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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