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一小将骑着快马从辕门处飞奔而来,至点将台前骤然停下,气喘吁吁地说道:“禀大将军,七月下旬,突厥颉利可汗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在灵州与任城王李道宗激战,灵州将兵损失惨重。八月初,颉利可汗突然改道朔州。代州都督蔺谟率兵驰援朔州,遭突厥骑兵,战败于新城。皇上令张瑾为行军总管出兵石岭,令李高迁率兵屯驻太谷,抵御突厥南下。”
这名小将正是薛孤儿。
“什么?”李靖大骇,没料到突厥人才退去小半年,竟然又卷土重来,“司马乣,快取地图来。”
司马乣听到李靖的吩咐,急忙跑向中军大帐去取地图。
“孤儿,长安可有动静?”李靖急切地问道。
“来传信之人乃是潞州刺史黄君汉帐下的传令兵,目前暂未收到长安方向的消息。”薛孤儿稍稍平复了心绪,说道,“突厥此番大举南下,想必是知晓了秦王病重的消息。”
“秦王殿下的身体尚未康复,突厥人就是想要趁此机会劫掠一番。”李靖叹了口气,说道,“秦王自有天佑,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在储位之争中,李靖深知李世民绝非坐以待毙之人,或许此次突厥人挥师南下,正好可以缓解长安的矛盾吧。只不过,无论将来谁继承大位,也不该用百姓的财产和生死作为赌注。若突厥南下真是秦王的计谋,可着实令人失望了。李靖想到这里,极力晃了晃头,打住了继续深思的念头!
“大将军,地图来了。”司马乣将大唐北方的行政区域地图奉上,说道。
李靖接过地图,摊开来看。突厥人南下的行军路线十分诡异,并非是往年那般从马邑入侵,而是选择了守备强劲的灵州,在灵州遭到挫折后,紧接着又转兵朔州,同时还派小股骑兵袭扰胜州和代州地区,使得唐军无法及时救援。
“来不及了。”李靖看着地图,脑海里进行了大致的推演,说道,“突厥骑兵十分迅速,张瑾还未抵达石岭,恐怕突厥大军已经抵达并州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突厥人的目标是并州?”薛孤儿不解,问道。
“非也,你方才说是哪里来的传信?”李靖说道。
“潞州刺史黄君汉部。”薛孤儿一五一十地答道。
“那就对了,想必突厥颉利可汗早就派兵进行穿插,已经到潞州侦察了。”李靖分析道,“要不然,黄君汉如何会派出传令兵?”
“大将军所言甚是。”薛孤儿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再等等!”李靖抬头看了看时日,缓缓说道,“想必很快就会有朝廷的旨意了。”
说话间,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传令兵背上插着八百里加急的旗帜,可见事态之严重。
“陛下有旨,命安州大都督李靖率部北上,赶赴潞州驰援,与张瑾将军南北夹击突厥大军。”传令兵滚鞍下马,当即传达皇帝的旨意,“李大将军,秦王已率领天策府诸将从长安动身,不日将抵达蒲州,与各军策应。”。
“臣领命!”李靖恭敬地接过圣旨,说道,“司马乣、薛孤儿听令,立即传令三军,收拾行装,连夜出发。”
“末将领命!”薛孤儿和司马乣齐声应道。
“孤儿,你立刻传令包闯,命他召集骑射旅将校,来大帐见我。”李靖做好安排,对薛孤儿说道,“我亲率骑射旅三千将士先行,尔等随后跟上,可明白?”
“末将明白!”薛孤儿抱拳敬礼,转身寻包闯去了。
李靖率领包闯的三千骑兵,从安州出发,一路北上,经申、唐、许、郑等州,长途奔袭,朝着潞州行进。
就在李靖大军北上之际,突厥大军在颉利可汗的带领下,已经攻破并州,并继续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接连攻取潞、沁、韩三州,劫掠一番后,听闻唐军从各地相继驰援,企图对突厥大军进行合围。颉利可汗当即决定,挥师北返。
此时,李靖率领的安州江淮军已经北上,李世勣率领的齐州兵马挥师向西,张瑾率领所部南下与李高迁会师太谷,阻断颉利的北归之路。而秦王李世民亲率天策府精锐进抵蒲州,防止颉利西进侵扰长安。颉利可汗眼见着唐军从四面涌来,绝不能坐以待毙,只好亲率十万精骑向北面的太谷突围。
张瑾所部与李高迁会师太谷,兵力达到十万之众,且占据有利地形。颉利可汗率领大军连夜奔袭,有效利用骑兵的优势,在张瑾与李高迁构筑好防御工事之前发起冲击。此战两方皆为精锐,唐军以精锐步兵为主,突厥则以精骑为主。两军血战七日,十万唐军全军覆没,张德政战死,中书侍郎温彦博被俘,张瑾仅带着三百残兵逃脱,李高迁下落不明。
战报传来,李靖大为震惊,突厥骑兵名震天下,果然名不虚传。不久之后,张瑾逃到李靖处,将情形陈述后,言突厥大军也遭到重创。于是,李靖下令卸辎重,率三千轻骑火速赶往并州。
八月中旬,李世民率所部经蒲、晋、汾等州,赶往并州与李靖汇合。李世勣率领大军从齐州,经冀州、邢州赶往并州。突厥大军经过太谷一战,损失大半精锐,再无力开展大规模战斗,只好与唐军形成对峙。
八月下旬,李靖在并州城外摆下八卦龙门阵,邀颉利可汗来破。颉利可汗自负突厥骑兵无人能敌,更何况是区区步兵,遂心生大意,命帐下大将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出击。
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也算是久经战阵,见此阵法,误认为是八门金锁阵,遂带领三千骑兵贸然杀入。怎料,三千骑兵杀入阵后,就被阵中将士以长钩斩断马脚,没了战骑的骑兵犹如案上鱼肉,任人宰割。各方阵之间严密配合,龙台上的令旗指挥着各方阵变化,让突厥兵士分不清方向,如入迷林。
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左冲右突,终究还是力不能敌,被唐军生擒。李靖十分淡定地看着城外发生的一切,脸色铁青,心中并无一丝喜悦。他大喊道:“颉利何在,可识得我否?”
颉利可汗骑着骏马,站在不远处的小坡上,望着三千战骑就这么被唐军屠戮却无能为力,心中愤恨不已。
“你可是李靖?”颉利可汗高声应道,“马邑一别,已是多年不见,你怎么也投降李唐了?”
“大丈夫当守土安民,职责而已。”李靖朗声说道,“我李靖既为唐将,你率军掠我领土,杀我百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纵尔北归。”
听到此话,颉利可汗顿时觉得浑身已被汗液浸透,不由得看了看身后的数万将士,心想:难道,长生天不佑我突厥了嘛?
这时,秦王李世民登上了城楼,见城外的八卦龙门阵攻防有序,配合严密,几乎将三千突厥骑兵屠戮殆尽,心中不由得热血翻涌,对李靖更加敬佩几分。
“靖公,有您在,果真是我大唐之福!”李世民感慨道,“颉利率十数万铁骑南下,虽在太谷有所折损,却也尚有七八万精锐。今日,颉利见识了靖公的厉害,想必不敢再贸然攻城了吧。”
“秦王,您身体可好?”李靖见到李世民到来,惊讶道,“您有病在身,不宜征战劳累,还请殿下到城中歇息,此处有我足矣!。”
“无妨!”李世民摆了摆手,说道,“依靖公看,颉利接下来该如何?”
“现颉利已被我军震慑,必不敢妄动。”李靖说道,“城中有我从安州带来的一万五千兵马,还有殿下的天策精锐。懋功率领的齐州兵马不日便可抵达并州,幽州罗艺将军也已动身,任瑰老将军也率部前来驰援,各州各府齐心协力,共抗突厥,此番定能叫颉利有来无回。”
“靖公所言甚是,只不过,这突厥人向来凶悍,非我汉人可比。”李世民愁道,“世勣所部,少说还有五六日才能抵达,世民倒不是惧怕,只是...”
“秦王但说无妨。”李靖见李世民吞吞吐吐,似有他意。
“北方突厥乃我大唐的心腹之患,若是不能一战定之,将来还会有反复。”李世民说道,“此一战,突厥虽说劫掠数州,但被我军困于此,实际上也损失颇大。以我所见,不如趁此机会,与颉利进行和谈,签订盟约。靖公,我朝亟需休养生息,不能再经此大战了。”
李世民虽然这么说,但李靖心中明了,其实他另有用意。如果将颉利可汗斩杀,那么北方突厥将会进行新一轮的报复,大唐将陷入无休止的战争。更何况,只要留下颉利一命,皇帝就始终会对李世民留有生机。
“既然秦王有意如此,臣自当遵命。”李靖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
武德八年八月二十六日,李世民与突厥颉利可汗达成协议:突厥大军从并州撤兵,沿代州、朔州、云州返回突厥;突厥“供奉”大唐马五百匹、羊五百只;大唐“赏赐”突厥金银二百万两;两国在云州开设互市,进行商贸交易。
此一战,历经月余,其主要攻守及优劣转换发生在八月,故而被后世称之为“八月攻势”。颉利可汗率大军回撤后,在接下来的数月里,虽没有发动较大规模的战争,却对大唐边境进行小规模的袭扰,让李靖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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