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张爱玲
“有我父亲的家,那里我什么都看不起。鸦片,教我弟弟做《汉高祖论》的老先生,章回小说,懒洋洋灰扑扑地活下去。”——张爱玲说。
如此看待父亲,是悲观,是失望,还是更多的无助,心有伤痛?
她同样厌倦了这灰色的门楣,灰色的气氛,灰色的人群,她眼里的一切开始是灰色的了,或者多年沉寂的茫茫然然,在调和、植入后散发的色泽,唯有此色可以担当。
她厌倦这个家,厌倦这种生活,但她无能为力。
每个假期,每个周末,她不得不回到这个苦闷而阴沉的地方,听两个烟鬼的一阵阵轻咳,呼吸这一团浑浊的空气。她会在这样的暮垂下做些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的事情,比如看书、画画,遇到年上和一些节日,做一些卡片等等,最多的是写字——都是些寂寞的活路,自己的游戏,自己和着打发孤独时间。
偶尔她也作诗,父亲看后蛮是欢欣,也指点一二,与之探讨,这可能是张爱玲最喜欢最期盼的事情了。在这段黑白分明的日子,这是唯一的一抹彩,一抹朝气。这个时期的张爱玲,无论在家,在学校,都是抵触在某个角落里的一撇烟尘,灰灰的,寂寂的淡淡飘荡和沉浮,索离、孤独、自我。她的视角由此打开的一扇无形的窗,外面的世界既遥远又迫近,她在自己的城池中央,在人世间的背面,一一冷然旁观,便有了数,作了描摹,定位清晰而准确。
她要离开这儿,离开这个家,她要去一个能摆脱灰色、摆脱桎梏的天堂,自由歌唱。她是憧憬的,也有打算的,她为自己一步步地设计前景,那么美好而又触手可及,只要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努力。
圣玛利亚女子学校,对于学生的发展和机遇都是十分有利的,出国留学的几率非常高,只要你有本事,成绩够突出,被选拔的机会许多。张爱玲一早就瞧准了这个,所以,在英文方面非常用功,常常将中文翻译成英文,熟稔后再将英文翻译回中文,如此反复便是熟能生巧的最原始也是最有用的一种做法。做什么事情其实都来源于恒心、决心和耐心,天才张爱玲亦是如此。
身在外国的黄逸梵,一直放心不下的,也许只有这个孤僻、孤独而又给予了她许多希望和寄托的女儿了。几度来去,基本都是为了一桩子事——张爱玲的读书问题。这一因素起码占据着她回国理由的最核心位置。
1937年,黄逸梵为了张爱玲赴外国留学的事情,特地回了上海。
托人约谈张廷重几次。张廷重都始终避而不见,无可奈何,最终只得由张爱玲自己向父亲提出。
母亲出面都无望的事情,自己说去,行吗?
牵扯一生的大事,最重要的是可以离开这个家,张爱玲多次鼓励自己,非说不可了。
从圣玛利亚女校毕业回家后,便也顾不上高傲冷漠的性子,张爱玲找了一个自己觉得适合的时间和空间,便当着正吸大烟的孙用蕃,诚恳地向父亲禀明了要出国留学的想法,并请求父亲答应、支持。但是,这个要求对于当时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大项支出都用于买大烟的家庭,无疑是加重了负担,后母和父亲不用衡量和商量都会断然拒绝。事后,张爱玲见到父亲便越发冷淡了。
黄逸梵回国,自会和张爱玲相见。这时的张爱玲,和母亲之间会得知母亲的讯息后,张爱玲内心兴奋也特别期待,于是向父亲提发生微妙的情感背离吗,或者其他?
出了去陪母亲住两个礼拜的请求,父亲答应了。但是,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没有与之请假或告知,也为后来家庭裂痕的引爆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张爱玲后来在《私语》中回忆起后母起初在母亲提出这个出国要求后的鄙夷和不屑:“你母亲离了婚还要干涉你们家的事。既然放不下这里,为什么不回来?可惜迟了一步,回来只好做姨太太!”这些话对于要强、脆弱的张爱玲来说,这个她心目中的外人如此来践踏自己的母亲,可想而知当时的气愤、难过、无奈、伤悲。无处安放的苦痛,如何释放?
我们只能感触或猜度,无法真实地走进张爱玲那一刻的心境,我们都在寻思觅迹中剥茧着人性的一抹初心,而谁最终能拨开这迷雾里最为坦白的结果?走向很明了。
在淮海中路的伟达饭店,张爱玲舅舅一家也住了进来。日军攻击了闸北,上海地区八·一三抗日战争爆发。为了躲避日军的炮火,黄定柱一家老小从芜湖搬回来后,因姐姐回国住在这个饭店,自然也就进来了。这儿最重要的是相对安全,战争无情,但是战火的延伸和波及面有时还是有一定的定数,有些地方日本人暂时不会踏进去。于是,这里就成了黄家人聚拢的一个好地方。择时择日择地,算一次无意的圆满相会。张爱玲到底高兴吗?这样的一家人,这样一次久不见的氛围,应该是欣喜,新鲜的,充满了温暖的。
实则不然。张爱玲表妹黄家瑞后来回忆说,姐姐是“一个既热情又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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