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了。夜深难眠,突然就想到了父亲。想起和父亲有关的点点滴滴,就总忍不住想笑。于是,开了床头灯,伏枕为父亲“画像”。
父亲特逗。据姑姑说,父亲年轻的时候,在村里的土台子上说过相声。他和搭档穿着长衫一出场便总能赢得一片笑声和掌声。我似乎能想象到父亲在台上说相声时的滑稽模样。因为从我记事起,我家的饭桌上喷饭的恶劣事件便时有发生。那肇事者自然是我的父亲。后来大哥结了婚。父亲被迫端起了老公公的架子。可是,一旦大嫂不在家,父亲可就“原形毕露”了——他要狂逗到恨不得把隐避了多少天的幽默细胞一下子全抖擞出来。
父亲老嘲笑母亲眼小,我们便一起嘲笑他聪明“绝顶”。每当这时,他便笑着摸一摸他那光溜溜的脑门,一本正经地说:“绝顶怎么了?下雨的时候都不用打伞,还省得洗头了呢,多省洗头膏啊!”
父亲不但斗嘴,也还遛腿儿。有时兴致来了,他便学着女模特的样子扭屁股吊腰地在屋子里走起来。总之是不把我们逗得前仰后合笑得喘不过气来誓不罢休!
说笑归说笑,父亲做起事情来可是极其认真。他在村子里做会计好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父亲年轻的时候好像并未做过太多的农活。责任田包产到户之后,父亲却样样活都能拿得起来,且做得极为精细:田垄必然是既整齐又笔直的,瓜架必然是既结实又美观的。播种、收获、剪枝、打杈,样样不马虎。他的儿子们干的活计便总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了。于是,我家的责任田里便总响起父亲那洪亮的大嗓门:“这干的这叫什么?不会动动脑子!”然后就是应该怎么怎么干之类的训导。
“动动脑子”是父亲在干活时的口头禅。他常说,做任何事都要动脑子,要多想想怎样干才能干得又快又好。否则就是蛮干、傻干。
父亲对儿子们有些严厉,甚至是挑剔。而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总能“网开一面”——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也许是因为我的性格中有一些和他相像的地方?总之,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父亲对我的娇惯纵容简直到了极点。
那年高考一结束,我连家都没回就背着行李到一个离家很远的小学校代课去了。因为我一直想要当一名神气的老师。周末回家,我才知道,父母兄弟已经为我担心了好几天。去代课时,我只是让别人捎信回家说我教书去了,却没告诉到哪去了。母亲和兄嫂都埋怨我不该这么多天不跟家里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去教书,还跑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而父亲听了我的想法之后,只是平静地说:“你想教书就好好地教吧!”
那年高考我落榜了,而一个月的教书生活也使我明白,要想长长久久地教书就必须通过高考这一关。于是,我又决定回学校复读。父亲又一次支持了我的想法。这才有了我现在正式的教师资格。
我得感谢我的父亲,感谢父亲对我的梦想的无条件的支持。
如今,父亲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了。可我似乎没怎么觉出他的衰老。家里农活少了,父亲不用再到田间劳动。但他的生活却是极其有规律的。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到村外跑十来里地(这个数字是他自己说的。哈哈,有没有夸张啊?);早饭后,便和几个老头儿一起打乒乓球。没见过那些老头儿们打乒乓球的人绝想不到他们是怎样在乒乓球台边上蹦下跳的——俩字儿——吓人!十一点半回家吃饭。饭后稍事休息,便又找老朋友下棋或是打麻将去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就会准时回来。赢了钱自然是很开心,输了钱也不见他急。问他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今天没赢。”
父亲身体一直很好,走路一如年轻人,轻快而且稳健。且一年四季极少生病。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好身体,父亲才能够在祖母的晚年极尽孝心。
十年前,祖母九十岁时,一次在凳子上没坐好,摔了一下,以至于大腿骨折。从此,祖母的吃喝拉撒便都离不开床了。父亲几乎是独自承担起了照顾自己母亲的重任。他很少让别人插手。有时姑姑们来了,他也总是催着她们早点离开。说有他一个人就行了。父亲每天都要为祖母擦洗身子,换洗尿垫,不让屋里有一点异味儿。这样一直到祖母去世。
我很为我的父亲感到骄傲。虽然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虽然他年轻时的梦因为没能坚持而终成为了永远的遗梦。我还是要坚定不移地为我的父亲感到骄傲。因为,在人生的舞台上,无论扮演哪个角色,他都是称职的。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父亲,心中满是温暖了。我想,我该努力快乐地生活,也让父亲为我骄傲啊。
(这篇文章写于好几年前。如今,父亲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却依然一如既往地爱活动、爱说笑…… 2013.2.22)
(父亲今年81岁了,身体已大不如前,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我多么希望,父亲永远是以前的父亲!愿父亲能健康、快乐地安享晚年!2017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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