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夜晚繁华地要命，现在是晚上十点，我在街头。低落了很多天，我决定把这些都写下来。
我还记得那天在公交上，我提着行李满头大汗地上了车，窗帘摇摇晃晃，阳光时不时撒进来，照得我头晕脑胀，像是做白日梦一样。
一
“过来。”
公交车上，本坐在他身后的我被生生地扯到了身旁。他牵住我的手，没有丝毫表情。我下意识地把包拽了一下，试图遮挡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挡什么？你害怕？”我愣愣地望着他。他反倒笑了，别过头去，不再看我。
那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
我们这个小地方，出奇地考上双一流的我们俩，在光荣榜上排在前几名，这光荣榜也挂了近一年。
不过我是美术考上的，他是单纯的成绩好。高中我们没什么交流，别人都说他很冷酷，除了学习没什么感兴趣的，但却不像是个书呆子。
高中对他的印象仅限于此，还有预备铃打响后，他那依旧不紧不慢的脚步。
说来真的是荣幸，我们考上同一个大学，校长请了我们回来做讲座。
面对那么多可爱的学弟学妹，我有点语无伦次，他很客套的做了自我介绍，念了一些学习方法，就没有多余的话了。
而我坐在他的身边，总觉得还是要鼓励一下学弟学妹，滔滔不绝。他嫌弃地看着我，我就很快地停了嘴，将话筒传给下一个同学。
学妹加了我微信，问我学习方法，最后又提了一嘴，问我在学校是不是和褚学长一起。我说是啊。她说真好，真羡慕我能有同一个学校的朋友。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如果学妹知道我们是恋人，全学校都要炸锅了吧。
想到校长老师们无奈的表情和学弟学妹激动地谈论，我嘴角抽了抽。
他靠在床上，斜眼看着我，我笑了一下，扑向他，他亲吻我，我们热烈地拥抱。
后来他去冲凉，笑嘻嘻地看着我，挑了下眉，一点都不知道害羞。真是幸福啊那个夏天。
我经常到他家里去，当然他父母也没有怀疑过我们。
大家都认为我们是铁哥们，考上同一个大学，真是运气好。每次听到别人这样评价，我脸上笑着，心里总是很苦涩。
那时候刚刚上大学，或许因为来自一个地方吧，总想找个依靠，我很理所当然地找他说话，跟着他，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他确实是个很值得信任的人，很少说话，让人觉得他很孤僻，其实没有。
了解他需要很长的时间，但秉着听妈妈话的原则，我坚持不懈。
我以为我成功拿下他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异样，我对他的信赖超过了朋友，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再冷酷。
后来是我表了白，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的眼神那么地温柔。
我没谈过恋爱，有过喜欢的女生，但喜欢的时间也不长。我不觉得这是丢人的事情。
爱不分年龄不分国界，更不分什么性别。
我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那时候真是快乐啊，现在是该忘记了，我还没忘，不知道，他忘没忘掉。
二
我们毕业了，在大学的那个城市，各自工作，同居，一起生活。
我妈经常打电话叫我找女朋友，她是那种很大大咧咧的女性，喜欢打牌，烫一头大卷，笑的很开怀。
我说，妈我有喜欢的人。我妈说那你追啊，妈支持你。放假回家，我妈问我“上次说喜欢的那个，怎么样了？”
我说，“已经是我男朋友了，妈。”我妈愣住了，苹果也不啃了，看我一脸认真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起身回了自己屋里。
年纪大了，家里都在催着找对象，生孩子。我们决定好了国庆回去就给家里摊牌。
我有个姐姐，但他是独生子，他妈妈逼他相亲，我不知道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他也不告诉我，只是说他为此和家里吵翻。
后来我再次去他家，他妈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啊，我就他这一个儿子，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喜欢男生......”
我愣在原地，“对不起阿姨，我是真的爱他。”
我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样走出他们家的。他妈妈哭得很厉害，却又不敢大声吵闹，生怕别人知道了，就没有姑娘再喜欢她儿子了。
就这样耗着过了两个月，我们每天都找机会偷偷见面，趁着出去买东西的空或者是接个电话出门聚会的几个小时。
后来耗不下去了，我们打算破釜沉舟。他搂着我，说以后都会好的，要带我去丹麦或者去挪威，去那里领证，永远在一起。
他把我带到他家里准备放最后通牒，这也算是我们最后的挣扎了吧。
没想到他父亲当着我的面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一巴掌，指着我让我滚，他们咆哮着对峙，他妈则在沙发一角暗自哭泣。
从始至终，他一直牵着我的手。
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无法光明磊落地在一起，可那一天的坚定，却让日后的我时时想起，难以忘怀。
三
他妈妈找到了我。那天她很平静，她说，她这么多年悉心照顾的儿子，她一直都觉得她儿子能有个很好的未来。
她并没希望儿子出人头地，只是希望他能没有意外，轻松地过以后的人生。她还想要她该拥有的天伦之乐，她还想看着她儿子安安稳稳正正常常地生活。
我没有说话，那一刻我在想，我妈会不会去找他，如果去找他，他会不会动摇。
我没答应什么，也没说什么，那天过后再见到他时，在酒店里，他的眼睛有血丝，胡渣长了出来，我从后面抱住他，等着黑暗的到来。
或许只有关掉灯，在黑暗里，我才敢肆意地拥抱他，在黑暗里我才能不用遮挡，紧紧牵住他的手。
第二天，我被一阵匆匆的收拾声吵醒，他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妈妈高血压进了医院。我说，你快去吧，我等你。
就像预料到的那样，就像很老的那种套路，他妈让他不要再和我联系，我苦笑，但我只能选择接受。
我从酒店退了房之后，回了趟家，在房间里泣不成声，我妈进来，拍拍我的背，扶住我的肩膀。她说她知道我没有错，她也知道，不被祝福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说这些天她好好想了想，也劝了爸，她说她希望我开心，“儿子开心就好，妈支持你。你好好努力，以后有能力了，去别人能接受的地方生活，是不是？
妈想看到你振作起来，妈支持你。”那一刻，我的彷徨、痛苦、失落、孤独、无助、挣扎全都倾泻出来，是不是母亲替我承受掉了？我才有了此刻的轻松感。
坐车直达大学所在的城市，我只是个自由画手，工作不稳定，说走就走。但他不一样，他有固定工作，我知道他一定会再回这个城市。
回到我们的出租屋，这里还有他没带走的衣服，还有他身上的味道，还可以抱着睡觉，感受他的气息，倒也不错。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他。
我们私下里，偷偷联系过很多次。这段时间他很颓废，我也很难过，我见不到他，也安慰不了他，很自责也很内疚。后来相亲他也不再拒绝，而是坦然面对。
四
和所有烂俗的故事一样，他妈妈每天都给我发大串的短讯恐吓我，说我害了他们的儿子，要我离开他，永远别去联系，不然无论我在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我。
再次收到短信，默默点开，浏览，关闭。见怪不怪。总是想不到，每个人都在经历一些这样狗血又心痛的事情。
一个月前，又接了他的电话，他说不回来工作了，他妈妈一直住院，心情很不好，叫我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我学会喝酒了，从前高中的时候我就像个大孩子，人生阅历少的可怜，更没什么生活经验，后来上了大学，除了学业上有了长进，其余的时候我都是依靠着他度过。
我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我似乎也用不到我的主见，因为有他，我安心。说句很俗的话，酒不好喝，也不醉人，是人自醉。
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表情包，说我想你了。他回复:乖。
五
最近，他妈妈好久不给我发短信了，感觉很奇怪，复制了手机号找到他妈妈的微信，原来，他要订婚了。
原来俗套剧情还真的都来自生活啊，真不愿意相信。可能看多了烂俗故事，早就熟知了剧情，心里早有了语感。
如果真的要结婚了，希望他好好对人家吧，无论爱与不爱。我不会这样，我不想，也做不到。
梦里无数次地害怕着，害怕有这么一天，到眼前了，原来真的像一场梦啊。
点开我和他的聊天框，最后一次通信还是一星期前，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发的，他没有回复。
“新婚快乐？”
他回复，“何乐之有？”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耳机里单曲循环王菲的《邮差》。也许是找一种心里安慰，找一种感同身受。
什么时候最痛？不被祝福，永远不能在光明里拥抱热吻。
是的，我们的人生都不只是我们自己的。我无法劝告他的父母，我也忍受不了我父母的失望却不语。
他应该还爱着我吧，可是他无法选择我，无法坚持着牵住我的手，不管世俗的眼光了。
我都理解，我也害怕过，可为什么爱情还要分类，为什么同样都是爱，我们却要放到心里，躲在阴沟里？为什么？
我们都是普通人，性别又怎么样，他们看到的是两个器官的事情，但爱是两个灵魂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意见多大，我知道有很多人在为之努力，为之挣扎，为之痛苦。不能站在阳光里拥抱，不能洒脱地牵手走在大道上。
是不是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呢？
他被他们带去治病，我知道我不会选择形婚，我相信爱是因为对的人，和性别无关。
想必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我该怎么办我想不清楚，这些天都不愿意去想去面对，一到晚上这个感情又嗖嗖地自己涌上来。
六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想到这些，愈发地喘不过气，心里闷闷的。
已经哭过好几场了，因为思念，因为无奈。醉醺醺地，自己一个人发了很多牢骚，这样的情况，我想找朋友发泄，都没人可以让我去倾诉。
他们早就感到恶心，远离我，别提让我对他们倾诉我的感情了，呵，就都写在这里吧。
神志不是很清醒地写下这些，我不后悔，我该说出来了，我不该害怕的。
静了，都睡下了，自我到这个城市，他就再没回来过。他还爱我吧，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的心在，人在，爱也在。可那个九块钱就能买到的红本本，我该如何才能拿到手里？
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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